A+A-

日子四平八稳的过去了,这次的中秋是贾府近几年来最太平的一次,除了外放学政的政老爷大家差不多都来齐了,就连原本处于禁足状态的大小王氏也出来透透风。

宝二爷终于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宝二傻了,只能说教育能改变一切,天性还没有完全定型的宝二爷再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接连遭到了多个打击—母亲形象崩塌、家里与娘舅家决裂、胞姐远嫁庶妹惨死,最重要的是与族兄南下的见闻—被官商勾结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错综复杂的江南局势、受家里人牵连而被发卖的女眷…尤其是他看到了自己那个传说中的姑父与已经形同陌路的舅舅如何连手掀翻江南官场,就算他圣母心发作想要救下那些“无辜”的女孩,没有上面的话语也是一件不可能的奢想。

乡试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从来没被放在眼里的弟弟与足可以做他父辈的同窗一同进入贡院的样子,这一次,他没有口放狂言称呼对方为“禄蠹”,眼睛里第一次传出了羡慕与不甘。可自己连个童生都不算,根本没有资格参加科举,卢先生对他学业的评价就是如果主修《诗经》,乐观点可能20岁能够获得下场机会,要是碰上志向相投的座师,也许30岁能中举。至于能不能考中进士,这个只能尽人力看天命了。

这个答案其实已经评价非常的高了,在贾府族学所有人中排行第二,第一的是主修《春秋》的贾兰,卢先生给个评价是进士可期,鳌头难望。

这些答案并不怎么讨喜,但给出这个评论的是前翰林院的卢先生,别的不敢保证,对科举的研究绝对是专家大拿,这让原本准备混吃等死的宝二爷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选择—“先生,我想学《礼》”。

当时,焦大爷就在族学的窗外,他差点错听成了“教练,我想打篮球”,但随后焦大爷狂喜万分—经过各方面的的力,原本注定的无能废物终于学会了改变自己,这相当于大学报志愿,《诗经》专业就是纯粹混文凭的鸡毛专业,含金量最低的那种,反倒是《春秋》和《礼记》属于热度不减的常青藤专业,虽然竞争惨烈但能把别的专业的人挤得无饭可吃。按照宝二爷的性格,他内心中绝对不喜欢一板一眼的《礼记》,可为了他人生真正的理想他还是做出了取舍选择。

很好,你是一个成熟的孩子了,比许多看不清自己的路在哪里的成年人还要成熟。也许自己选择的路是一条自己不喜欢的坎坷之路,路上充满着艰辛与竞争,可是总比不敢迈步强多了。贾府至少还能维持两单代人左右的富贵,整体转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从敬老爷作大死后贾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充满着活力与希望。

~~~~与此同时,国子监~~~~

好吧,大家可能忘了环三爷,这位已经分家单独出去过的贾府子弟选择常住国子监,就连过节也是跟留守的同窗一起过。

对于这个犹如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国子监里的监生心情是复杂的:年龄上的差异就不用说了,很多人自家的孩子可能都比他大。也许出身是个问题,但发生了那次刺杀以后大家也清楚了这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偏偏碰上了一个家大势大又心肠恶毒的主母,看似不错的出身反倒成了拖累。

真正让所有人敬仰的是对方的科举态度—按照惯例,监生可以跳过乡试直接享有举人的待遇,然后考取进士甚至翰林。但自家事自家清楚,真正的来到国子监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凭借着真才实学考进来的,这些人只是纯粹的来进修学问,让自己的科举之路成绩更好一些,他们不屑监生这个特权,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考上举人和进士,最后试着进翰林院;另一种是似过似不过的擦边王,能够进来要么是家里有钱,要么是家里有权,有钱可以买恩监,有权的可以请恩赐,给家里的后辈多一条出路,这些人大多数成绩垫底,不过在这里也不纯粹算作混日子,而是尽可能的结交八方朋友,以后多个朋友多条路。

大家都以为环三爷会先选择享受几年安逸的待遇,怎么也要等到下一科再下场,这样可以取得一个更好的名次。但他们没有想到环三爷硬是选择了今年下场,仅仅是为了提前体验一下科举的感受。这大概是本朝历史上最年轻的乡试童生了吧?

大家为他感到惋惜,尤其是对方回忆起行卷内容之后经过祭酒和几个教授点评之后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中举是十拿九稳了,只是名字不好看,解元(第一名)不用考虑,亚元(第二到第十名)还要看看座师欣赏不欣赏。由于环三爷考试的地址是京兆府,他的亲生父亲政老爷偏偏又是北直隶的学政,为了避嫌成绩名次不会太好…这也真是可惜了,像这种情况中举还不如不中,要是再等上一届或者两届再下场,说不定可以博杀一个解元…

但这种情况谁说的清呢?就是按照现在的成绩,不到13岁的举人,至少在本朝也算是头一份吧?对方可是凭借着真才实学硬生生考上去的成绩,就算那些传说中的神童也没听说谁在这个年龄能够取得如此高的成绩。

可只有环三爷自己清楚,由于系统功能的作用他现在知识储备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期—能够用来科考的书籍都已经读完了,如果单纯死记硬背的话他绝对可以倒背如流,他所欠缺的是文笔上的才华。可是这东西太吃天赋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现在成绩怎么样三十年后再考还是怎么样,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年龄,他要努力的拼搏一把,至少在自己加冠之前博出一个足够响亮的神童名声,哪怕是同进士出身也行,在光环退却以前顺利的转入官场,然后开启系统的真正的功能。

是的,有关科举的功能只是系统的一部分而已,这个名叫系统的东西真正的功能是如何封王拜相,如何权倾朝野。按照系统的说法,如果自己不太蠢又运气不太差的话,只要进入了官场,完全可以在20到30年之内入阁,再考虑到自己起点的年龄优势,他至少可以在官场权力巅峰纵横20年。自己的野心、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未来…从小就在自卑与压抑中度过的环三爷终于发现自己的牛皮不是梦。

(呵呵,那个不学无术的宝二傻子,这个系统最早是依附在你的那块通灵宝玉上面的,这块玉随你而生,伴随你长大,可你偏偏从来不爱惜它,自己不过是怀着嫉妒的心态想要偷走这块玉,结果只是碰了一下就开启了这个传说中的系统,原本属于你的一切现在已经成为我的了,就算你那个恶毒的母亲能够东山再起又如何?等到我位极人臣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让那些姓王的人头落地。)

环三爷换上一副略感遗憾的神情,自谦的作秀…反正这个叫做“虚伪面孔”的技能是自己无意中完成一个潜藏任务抽取到的奖励,这个奖励最大的作用还是用在官场之上,现在用在国子监的人情交往中…就当是提前练练手吧。

~~~~番禺港~~~~

这里是番禺港水师提督庞青云大人家后院。

这原本是一个合家团聚的日子,是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可是后院里的气氛还是偏向凝重。

庞青云现在已经没有了意气风发,而是愁眉不展,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好友和世侄给背刺了!

几个月前,世侄女神秘兮兮的问自己愿不愿意回京师,自己的威逼利诱之下,吐出了自己的雄心大志—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

然后大侄女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船上不行吗?”

然后不知道是坑的庞青云哈哈大笑:“船上也行。”

如果他知道后来的剧情发展,他一定会高呼“船上不行!”

首先是在大侄女的怂恿下庞青云开始编写了几本书—有关火器制造的《军工厂》,有关火器部队训练的《步兵操典》,有关船只制造的《干船坞笔记》,海上舰队训练的《海军入门》。不过中间也夹带了一点私货,大侄女把一本笔名马汉的《海权论》一块塞了进去,考虑到前面几本书编写时候大侄女提供了大量的参考资料和建议,这本《海权论》翻了翻没有什么太犯忌讳的东西,于是跟前面几本书一起打包装箱送往京城,收货人是担任内阁首辅的座师。

不过大侄女很鸡贼,她建议造一艘“装甲舰”北上,作为贺礼,一方面庆贺圣上登基十年(算是拍马屁工程),另一方面能让京城的大佬直观感受书信奏折里有关南洋局势担忧的物证。庞青云自看腰包干扁,本来想改装一艘炮船送去就行了,结果大侄女说她有钱,无需劳烦世叔破费,这船算是小女子拳拳爱国之心。

考虑到一艘大商船大概需要五万两银子,配上武器的话可能要八万两银子,这钱林家出…勉强出得起,好歹人家也是五代单传的江南豪门,反正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宰土豪的行为让庞青云大人感到一股莫名的欢快,这艘名叫“神威大将军号”的装甲舰也就没再多过问。

今天他才知道这是一艘什么样的船—船身长超过200尺,最大宽度超过50尺,两层半甲板,列装各类火炮81门,重量用料不详,但是船体外层铺设钢板…造价五十万两白银…

这船要是送上去就等着京城炸锅吧,这玩意儿不是船,这是把一座要塞开了过去!要知道岭南水师衙门最大的战舰还没有这家伙一半大…

庞青云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的评论结果了—好大喜功、劳民伤财、养贼自重…身为武将不能犯的忌讳全都犯了一遍…虽然上面的罪名全都是冤枉的。

不过大侄女好像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反而一个劲的安慰庞青云:“洒洒水啦,大秦诸国谁没有这样的战舰?这好歹是自己人,要是敌国开来这么一艘船沿着长江往上晃一圈儿,朝廷该怎么应对?你对我不放心,但可以对圣上放心,当今圣上正值年轻力壮,他肯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庞青云还是愁眉不展:“我对圣上放心,但是对朝廷不放心—那些人有100个理由无视神威大将军,也会…”

“那就把他们拉到船上出去转一圈。没有调查权就没有发言权,以前的水师衙门是什么德行?倾尽全部战舰拦不住一艘商船,要知道那只是商船,不是战舰,大秦人重利,要是他们觉得过来抢一把大有利可图的话该怎么办?就算朝廷说不要岭南了,有本事他们也不要江南—从岭南到江南走海路只需要几天,要是再得瑟一下的话多来点人,直接从大沽口上岸,就算朝廷有几十万大军驻守边疆又如何?没等那些大军收到求救信估计京城就要挨炮轰了。”

想到那个场景,庞青云浑身直冒冷汗,大侄女说的对,不需要这种堡垒一样的怪物,岭南水师完全可以在一个月之内炮轰大沽口,然后直插京师,造反肯定不会这么干—但是来抢劫的强盗就不好说了。那些贪婪又虚伪的大秦人一直是岭南水师衙门的老冤家,只是这几年才刚刚压下那些人的气焰,现在没有发生那种惨剧是因为他们对北边的水文不熟悉,其实用不了几年就能熟悉了,到时候…不堪设想。

庞青云叹了口气,当年投笔从戎纯属意外,自己也浸淫了半辈子水师,这十多年来的见闻让他知道未来的敌人在哪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国家亦然。只可惜从古代开始,朝堂只把眼光放在西北,偶尔看看西南和东北,在他们眼里东南属于绝对安全的大后方,军备啥的根本没必要,维持好民间的治安就行。可是现在局势变了,东南一带越来越危险,这几年甚至还出现了外族商船炮击水师战舰的荒谬事件,朝堂却对此视而不见。就在番禺港南边的海滩上,大秦人借着“修船”的名义强行占领了一个渔村,驱逐了当地的百姓和官员,上一任的水师提督想要硬气一把,结果死个不明不白。现在渔村虽然收回来了,可那些所谓的“公司”四处开花,总想在各地复制之前的惯例,要不是大侄女过来帮忙,自己可能现在还焦头烂额吧?

他唯一好奇的是这个商队究竟多赚钱?50多万两白银说拿就拿,林家家底…做不到吧?

面前的大侄女用一根牙签挑着水果,给出了答案:“这看你走多远了,马六甲,三成利;锡兰,一倍利;大食国,两倍利;要是你有本事绕过好望角直接去大秦,五倍起步,赚不到算你蠢。不过走的越远,出事可能性越大,无论是海上的风暴还是那些官匪一家亲的海盗,都可以让你血本无归。想要做着买卖就要做大点,联合上几家子直接上大船和大舰队,现在我只把生意推到了埃及,勉强三倍利,要是能在那开条运河就好了…”

好嘛,大侄女威武,开运河?看来赚了不少…要不自己也掏出些本钱投资上一笔?

边上的儒雅中年人掏出了一个账本:“下一个船队大概会在重阳节前后出发,一万两银子一股,最后按股分钱,不过由于路途比较遥远,红利要等上大半年…”

一万两一股,等上小一年,然后至少翻两番…很有搞头呀!只是…

庞青云大人看了看自己的家底,好像入不了几股…这些天还不能全都投进去,自己还需要一些官场上的人情往来,还要备一些银子以防不时之需。

看着世叔纠结的样子,那个贴心的大侄女露出了狐狸尾巴:“除了银子以外,还可以接受其他的入股方式—比如说一些批条呀,一些人守护卫呀…”

下面的内容有一点过于不和谐,作者就把剧情省了,总之当庞青云晕乎的接受了“个性化定制”的入股方案后,他总感觉有些奇怪—玻璃不是大秦国的特产吗?怎么还带往外面卖的?还有哪些叫做“化学染料”的东西,那些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用的?知道不可能用于军事,但也绝对不像什么好东西。还有自己麾下的两个新建火枪队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商队的护卫了?

如果一个两个庞青云还能自我催眠,认为大侄女是专心致志做生意,但这一系列操作放到一起以后…怎么看上去像是土匪砸窑呀?

看着纠结的庞青云,他那大侄女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世叔,我有完美的谈判技巧…”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