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中的生灵为何都爱往山上跑?大约是觉得,那自然的世界,能洗一洗自己肮脏的灵魂吧。
所谓少年,总要用一身清澈,去换那镜子中的模样,以此来一句,我不惭愧见你。
穿过竹林小道,尽管没有见过许钟援,但这位学府道子清风朗月,是最让拜访者心生欲望的君子,不知为何,但就羽翎,他总想飞扑过去抱住他,学满岂蹭蹭他的脸颊,感受他身上的温度,此刻羽翎哪怕延着小道两侧行走,却还是在大冷天感受到了那位无色君子袍的魅力,温馨。
是生是死三十时。
念都读不懂这句话,但它是那位道子的座右铭。
南域天下清冷,不过是南域四十七还是寻常的文明,彼此之间都表现得较为生疏,除了长景楼往来热闹以外,每一处角落都透着股阴冷,羽翎是抱着暖炉才能睡觉得,因此只要有机会他就往青山去,只要见到许钟援浑身就暖和了,就如此刻,念都城的天气变脸极快,洋洋洒洒的雪,念都的心情格外得急迫。
说起来,尽管羽翎的天赋是天骄,但却和那些道子们有极大得区别,仿佛凡与仙之间:大约是从前有祖境积累得缘故,所以怀刺并不完整,缺少很多存在,这种变化从洛炎、马秋北身上也能看出来,这种顶尖序列尽管如今风华绝代,但并不能展现出最强姿态,情绪化比较严重;
凡俗是要吃饭得,会冷会热有欲望得,这样形容羽翎这类跌落的绝代很合适,那就是不稳重,这也是为何轩禅被敬仰的缘故:他是祖境,殉道之后大约只有绝代的能力,可他照旧是名扬灼羽的君子,想来回冕若是回到自己的序列,令君的威能会有多么得可怕。
说起来,很多时候念都的行为都透着股诡异,宛如奇才:天纵的崛起是需要机遇得,或者说它们的命运需要一个点,不然被要被埋没一辈子,而此刻羽翎的状态好像便是,怀才不遇?……
念都城难得下场雪,家家户户都来看那细碎的雪花,羽翎身着星河长衣,在漫天风雪中挺进,肩头的提线木偶穿着袄,女儿美,娇俏灵动,双眸透着股甜,无忧无虑得可爱,该是不会冷得。
念都搓了搓双手,觉得落寞,说起来,他也有些想格林了;
我的绿皮小恐龙,你到底在哪里呀。
羽翎系着围巾,看着胖乎乎得,白玉宫时他便没与对方好好说上话,这是场遗憾,如今自己也算历经沧桑,不过是难说出二三,脑海中回想起的许多遥远故事,熟不熟悉是一回事,但格外得重要;
说起来,空有一生境界,但千古主宰的实力羽翎却从未施展过,哪怕是给马秋北的那一刀,同样是凭借武器展现出来得,毕竟对方是续天谴,问道者是伤不到对方得。
岁月悠悠,时光不经意间勾走了羽翎的大半年岁,念都的心慢慢得沧桑了许多,却并无长进,他想不起来、却留下痕迹的过去似乎极为宏伟,它们让念都心性坚定,可又透着股空虚。
来岁月了。
竹帘,风铃,少年熏香,正是风华正茂时,仅是相见,便惊艳了岁月。
“入席吧,恭候贤者多时了。”是许钟援,他靠窗坐,见到了羽翎身影,便开了木门。
“冒昧打扰,不曾做错什么事情吧。”羽翎是来吃席得,自然不客气,却也恪守礼仪。
“哪能。君子做事,向来有理有据。这许多年不见,见你清闲,我竟也心生感慨。长袍笑道:“彼时大世,你征战多年,身子耗损得一塌糊涂,这般得来的名望,于此危机四伏中凋零彻底。你说,从前的执着与现在的安宁,哪种更得你心?”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羽翎喝着许钟援递来的温热汤药,轻轻地抿了一口,左前方端坐的这位儒袍少年常年不来中土,便是念都一时间也不知该聊些什么。
它们都身处青涩的年月,看着却又饱经风霜,书生还好,养气多年,看不到有什么岁月的劫难,但羽翎就不同了,那颗衰老的心似乎半截入土,一点挣扎的迹象都看不出。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你这儿赏景得?”君子温煦。
“靠鼻子闻出来得。——哈哈哈!其实是感官。啊援你身子暖,我被你引来得。”羽翎含笑,吃着酥饼,他没什么口舌之欲,但就跟珣睿煮的白粥一样,秋裳的橘子和许钟援的酥饼,那都是天骄中流传甚广的伴手礼,既然来了,总不能弃这特产而不顾。
“说起来,倒还是我有错了,耽误你的时候。不过,你打算怎么演呢?浑浑噩噩得,莫不是病了?”
“啊援你这话——”羽翎打了个哈气,“不过你这确实让我觉着舒服,一点不想动弹。盖亚星的剧本可不是为盖亚星写得。我在这儿没有作为,想去别处看看,——不论如何,总的要把第一阶段任务完成,免得耽误了大家的棋局。”
“也是。”青山书生颔首道,“另外,你是打算在这儿休息,还是继续赶路呢。”
“或许吧,我还没有到安息的时候?”羽翎模样醉醺醺得,趴在木桌上,望着那钟摆:“康安,你说我在你这儿养伤,能拖延上一辈子吗?还是说会有马秋北过来砸店?说起来,我这半生的规划一团糟,没有一步走对,抱着零分回家。”
“谁能改变你的注意呢。混不吝得。”儒生温润谦和,“你说呢,图温柔乡吗?”
“哈,你这读书得就是不一样呢,拐弯抹角得骂我,彰显龌龊。”听懂了对方得取笑,羽翎失语。
“你这话……我可没忘,你这大魏统领可是文状元出生,尽管最后领兵了,却到底是书生。”
“别提了,你见过我这样的穷书生吗?”念都感伤,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竟然落得个满盘皆输。
窗外翠竹,羽翎看得眼睛疼,莫名得,有股巨大的悲哀涌现。
“好了,既然打算离开,那么,要去哪里?我觉得,有个消息,或许能让你感兴趣。”许钟援起身,把壁炉烧热,“不知贤者可还记得五小姐吗。”
“那位小皇后吗?”念都睁开眼,望着肩头的耀斑,小姑娘不说话,笑得极为干净。
“是得,大名鼎鼎得中洲池五。”儒袍烧着柴火,闲情雅致。
当年大魏上下都知道,它们的总领竹羽晨惦记沧溟太子妃,朝思暮想,就算化蜉蝣,也要贪那华光;
犹记得那年是清明,总领穿行高山,步履幽谷,那冥冥家的女儿为太子守寡,一身素衣,娇艳明媚,怀刺东游的囚徒在那花田前摆了一桌酒,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深埋得欲望,他不知道,自己离她有多远。
五小姐跟太子妃交集多,先不说同为翎域出生,就说来到灼羽之后,同样的关系紧密,但相比于谢春生,沈眠线路的进展更快,在她的皇后位份得到确定了之后,举国上下便开始备礼,能跟她有交集得便只有季姜;
先不说时间,彼时明月嫁到沧溟神殿做太子妃,名义上便成了溟神酆泽堃的长嫂,而且彼时回冕跟北宸已经有婚约了,娶这位太子妃,位序可不是一般得高,寻常品序都承受不住。
——阮沐渊这名字大多数祖境都不清楚底细,卫夜瞳是灼羽第一次重塑的参与者,也就宣缘跟她平级,旁观者哪里清楚她的底细?但许钟援除了君子位以外,他活得也久,号称冥冥之中百晓生,跟顾怜一明一暗,是有名的掌缘者:
要知道苏清酒能有这般大名望,还有柚洅的因素,如果没这位话痨为她网罗,她撑不起来门面,单独而言这位青山君子的情报机构更加强大,因此他在这个问题上无色也格外得忌讳,始终没有动刀子,毕竟他与怀刺的关系同样由来已久,尽管算不上生死之交,却也绝对得亲厚。
软风清香、烘炉大雪,大魏总领喝完药休息了会,许钟援没有引着话题继续讲,他也不能说什么,多少忌讳,避免让羽翎苦涩。
迎着那风雪大踏步出门,羽翎却没有好多少,在这大雪纷飞中竹羽晨阵亡,顾成朝逝世,羽翎被冻成了筛子。
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呢?
茫然,不甘,悔恨,亦或者是愁苦?
念都犹豫,星河中一片茫然,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不再追究。
所谓千古主宰,斗转星移不过是一念之间,羽翎离开了盖亚星,身后的世界响起了枪声,天翅平静得眺望着远方的星河,在不经意间,念都的胸口上却是留下了三枚猩红的弹印。
剧本没有兑现,笼中鸟飞了出去;
怀刺,赎完罪,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归宿才是。
月轮鹦鹉吃着烤肠,但神情并不戏谑,逐明之眼睁开自己的眼睛,挪动着肥大的身子,显然它是跟着去了,去圆满念都贤者的宿命,他那,一片狼藉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