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轮洁白的月,在陈邱回来的时候,羽翎已经失去了踪影,他带着火痕僵尸在雪地中站了一晚上,黎明之后转身离开,秋雨吹着笛,青衣袖在一旁数着拍子,她想起了那年挂在高墙上的长生剑,那剑穗不知被谁剪了去,也不知其还能不能算得上文剑。
念都贤者……
宇文念珠撑着伞走下了台阶,黝黑的隧道中雕梁画栋,细听,有她的声音。
游云雕著,紫色蝴蝶,那年的水蓝色,我的月亮披霞光而来。
秋雨乖乖巧巧的孩儿,她抱着怀里的粉红色小猪玩偶,淡淡一笑,回到了古堡蜿蜒的石质台阶上,百转千回,玲珑曲折,他寻了十九年的太子妃,在那回眸时遇到了,只是岁月不堪重负,那是他的生日,那是她的受难日。
我旁观了好久,来晚了。
凛冬城的积雪千年不化,少年带着满身的勋章把自己葬在悬崖,他的勇气随风飘洒,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光秃秃的平原不曾得到晨光的眷恋,荒芜了好久。
【你想对我说什么?】
羽翎对这片世界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他头顶的这片星河找不到丝毫的光芒,但他知道,如这样的奇异世界,没有强大的力量是无法支撑得,念都试着开口,不知道会得到谁的回应。
骗子吗……
【当年的真理,如今还有多少信徒?】
【好久不见,彼岸。】
星河长衣停顿下自己的步伐,他放眼四周朦胧的世界,垂眸不语。
【耀斑性命无虞,不过是新的剧本,需要你们回到固定的位置上。】
【鲸跃和我,又有多少联系呢。】
【是,如今盖亚星上面的世界并不需要你的出现,但未来的道路没有你引导是不行得。曾经的故乡为你送来了两件装束,如果有需要的话,你会知道它们的用途。】
逐明之眼轻声低语,那语调在这迷雾四起的世界听着阴恻恻得。
【你说,我应该往哪儿走?没有饵,鱼是会倦怠得。】
【这瑰丽世界中住满了神明,我们眼前闪过华章,以你的能力,你应该很清楚你所执着的对象。】
【我并不确定。你太高看我了。】
念都心中空荡荡得,他彷徨,无所适从。
这条路上葬了许多的少年,它们步履蹒跚、前仆后继,那执着不可理喻,我随着厄难接踵而至,行尸走肉般,眼前的世界被摔成碎片,我不是最后来到这里得;
是呀,作为参与者,羽翎对此地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不过是随波逐流,然后出现在大众眼前。
我喜欢那凛冬的大雪,我在倾盆大雨的江南狂奔,我的胸口上长出了黄土,上面种满了翠竹,我沿着乡野的路一直走到尽头,望着那从山涧中临空高悬的明月,星河裂出缝隙,羽翎带着胸前的淡蓝色吊坠走出全新的道路,耳畔回荡着铃铛的脆响,漆黑的世界被致幻的光点排挤出容身之所,他提着马秋北的长刀,在田野中犁出了盛世,其中,华光万丈。
念都贤者,还记得你指尖的星河吗。
羽翎停下了脚步,他昂首挺胸,闭上双眸倾听着回荡而来的月色,少年身躯舒展,他相遇了自己的从前,那明朗的华光照。
小时不识月,呼做白玉盘,那在庭院中以为月色对自己如影随行的孩子长大了,他钦慕的女孩高高在上,就算跌,也要落在神格位序之上,念都很欣慰,他带着提线木偶来找寻那在泥潭中静好的神明,心放下了,执念也可以散了。
她很好。
要不,再念一次你的名姓?
羽翎不说话,他望着天涯海角的星辰,感到荣幸;
你的时代,我见证了。
念都大踏步前行,无所畏惧,逐明之眼平静得看着他的动作,那身披星河的少年一刻不停,他拖着刀,眼中带着十三岁的愤恨,他执着于喧嚣,不给自己妥协得机会;
你生来,便不知后退,这是我的青春吗。
星河听着心中回荡的歌谣,这次,他一个字都听不清,浑浊的乐调在耳旁回荡,念都在陌生的世界一去不回:在盖亚星被频繁打断进程,羽翎很清楚,自己做什么都没用,强大是独特的能力。
铃铛,黑伞。
翎羽吊坠披上外衣,行走于宽阔的乡野,他听过恶语相向,也见过剑拔弩张,活跃的乱世没有他苟且偷生的地方,安康的盛世同样也不具备他出头的时机,这场星河,没有给他抱怨的能力。
【你该做出决定了。那么多无名氏,你为何觉得自己可以荣登魁首?那桃花飘了一地,你的神明在枝头等了那么久,可有想好,接下来的决定吗。】
【别激我了,这狼狈是我自找得。我是死在十七岁的人儿,那年魂飞魄散,故地上就连痕迹都找不到。
【多久了?它们接连离开我,从那棋盘上交到的朋友,接连理我而去,我什么都做不了。】
念都伸出手,托住那一地凌乱的月光。
【我早该死了,很荣幸,苟活了一阵。】
【不夜城有你的痕迹,盖亚星有故人,你可以去听听,他来找你商量事情了。】
【与子偕老?——我也贪得,慕繁华,我也厌倦孤寂,却因为情非得已赖在了土堆里,我逃不脱那终老的诅咒,突然,我想回到我位置上,如她这般美艳的绝色,不应该让我观望许久。】
羽翎算着佛珠,他的眼看不见,东闯西去,踪影都捕捉不到。
我活错了!
念都溺水般,他大喘气,视线捕捉不到踪影,他被鼓吹成气球,听着耳畔的红妆,视线模糊了大半。
婚娶……
那年太子妃出嫁,庭院中雀鸟携信纸来,她在梦里听不真切的情话如今带着暖气,暧昧的“永远”勾勒出甜美的画卷,嫁衣在桃花翩跹的古道中迎接着沿街的喜庆,她挽着红线,少年英姿勃发,模样俊俏,这眷属,是天赐得;
那年的彼岸含笑,这域外喊打喊杀、域内动荡叛乱的时刻,它慈爱的凝望灼羽境内的喜事,竟显得格外和谐:云上别有天。
念都睡了,在灯火阑珊处,他藏着自己的狼狈,躲着自己的神明,他笑着,哭湿了衣衫。
我花了沧海桑田的岁月,才看清你的眉眼,我在石桥上等了一个轮回,终于捕捉到枝头的成双成对;
好累……
恋你,我自卑。
品茶的行者,给我讲讲江山的故事吧,牧野之后,我好久没回去了,听说古桥泛舟,那日月啊,照着的地方有了全新的百姓,故事多,新鲜。
羽翎不知念到了什么不能触碰的回忆,他蜷缩沙漠,黑衣在星河中行走,来到那被雨水浇筑而成的湖泊,逐明之眼在等他,他举起铜片,戴在眼上,不曾温存故旧的交际,向着念都所在而去。
他来了,来聊聊家乡对这位弃子的想法。
【怀刺刚睡下,不哭不闹。】
【我还要谢谢你,把他拐到这吗。】
【多虑了。鲸跃的棋盘,我没有参与。我的风格,也没有那么拐弯抹角。】
【落雪了,我带他回去。】
【好。】
逐明之眼只是候了半刻,秋羽带着三尺麾旗走在这片大雾四起的区域,羽翎还没苏醒,他近前,衣袍在雨中飘摇。
好久,不见了。
秦墨来到鲸鱼座也五十多年了,但在其中他并没有什么作为,尤其是事发之后:南域四十七之间的利益纠葛很复杂,就算在军争副本中都不能妥善解决,秋羽起初是南域天下的浩瀚,后来去了中土,因此他清楚,中土的事情,层层叠叠,很多交易都是没有结果得。
至于念都心心念念的月亮,秋裳是陨星阁道子,作为中洲往来交易的核心,想在这儿得到一点真切的东西,需要反复淘洗验证,那已经不是寻常天骄可以碰触得辛秘了。
淡灰色的天际,秦墨在羽翎身侧掰着馍,鲸鱼座内含七座王朝遗址,里面所具备的能量和中洲类似,可以碰触到天骄这个层次,改变目前灼羽境内的格局,但秋裳跟念都在主流的故事中没有身影,谁也不清楚掌握这股势力的两位领头想做些什么。
头顶寒蝉灰蒙蒙得,这让秦墨想到了很多,毕竟月神的位格因为分出去太多,存在很大的不稳定因素,假如广寒宫重开,这白玉盘上又会刻上谁的名字呢。
黑衣等待着身旁少年的苏醒,风儿低垂,吹响了草原上马不停蹄的号角。
呀……
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