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通已经等的不耐烦,看到二人嫉火中烧,冲再世越女嚷道:“越女,你若是不当陆某是朋友就撂个痛快话,看不惯这种儿女之态。”
他肚子咕咕在叫。大早上从山下赶来,忙活了大半天粒米未进,现在看着都要日落西山了。
再世越女瞅着他不说话,那样子就在故意气他。
陆玄通想着不对。人家身边站着金伯年,我冲人家大呼小叫的,这么不给面子,岂不是找着把关系弄僵?不能这么说话。
想到这儿,他立刻换了一脸笑容。“现在的青石堰车水马龙,天天都有武林中的人来,其中不乏真正的高手,这个我心里有数,但不便乱说。”他用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金伯年一眼,洋洋说着,“说来越女剑与陆某的徊龙剑俱是道门古传秘法,流源颇近,你我二人正可以相互切磋,拾遗补缺,成就一桩美事,越女以为如何?”
他说到后面,再世越女和金伯年勃然变色。
陆玄通平日里跟女人说枕边话多了,碰到美色的女人,说话不觉带着一股肉味,自己已经习以为常,别人听了可不是个味。
再世越女冷笑道:“小女子算是甚么人物,竟敢与南怪侠切磋武艺?倒是你跟义侠同为江湖领袖人物,正好切磋,小女子就做个中人好了。”
陆玄通脸都变了。他跟金伯年就没切磋武功的交情,一交手就是名誉之争,不说不死不休,也要两败俱伤,尤其有个不讲武德的再世越女在旁边,自己凶多吉少。他这才想起刚才再世越女恼羞到恨不得杀人,明白她根本不是想要情报,而是要杀人灭口。
“看你吓的,难道是不敢?”再世越女说着小嘴一噘,真把陆玄通气个半死。堂堂的南侠何时受过这等挤兑?
不过陆玄通不是那种热血汉子,他不上套,转头质问金伯年:“义侠,陆某一直重你德艺双磬,为江湖人之楷模,不料你竟与这种女人勾搭,在这种地方幽会,难道你不要名声了么?”
“陆玄通你找死!”再世越女挺剑刺来,陆玄通衣袖一挥,再世越女的剑立刻一偏,陆玄通向旁一窜,接着一声轻响,宝剑出鞘。
“好身手。”金伯年不禁称赞。
原来陆玄通就站在水边,已经没有避让的地方,而他左脚一点水面,居然拧身窜出一丈以外。金伯年注意观察着,他连鞋面也未湿,便知道是练了青萍渡水的功夫,并且已经练到了大成!
陆玄通已经闪到了金伯年后面,再世越女怒视金伯年道:“你还不出手?!”
这话换了别人就立刻上了,可金伯年这等身份,哪里能轻易受人指使?他身子未动,盯着陆玄通道:“陆大侠何以见得我与她幽会?”
“我是来早了,”陆玄通鼻子一哼,稳稳地说,“若是再晚一些,你们就不只是拉拉手,必然抱在一起。”
再世越女顿时目瞪口呆。难道刚才那一幕被他看到了?
“江湖上都知道陆大侠文武双全,出口成诗,史学总不会差吧?”金伯年也是不慌不忙。
陆玄通不屑道:“那是自然。”
“那你一定知道简雍劝谦之事:彼有其具,与欲酿者同。”金伯年言罢,微微一笑。
“这个……,好,算你赢了。”陆玄通不由心惊。这个粗野武夫居然背史书这么厉害?
他不知道金伯年最爱三国历史,兄弟几个经常争论三国人物,于是就找来史书佐证,简雍劝谦是个著名故事,金伯年也就背的熟了。
这故事说的是刘备入主西川后发生的事,当时蜀中粮食奇缺,刘备亲自下令不许酿酒,事情闹的过了头,连家里有酒具的人也要抓捕。一次简雍陪刘备出门,看到一男一女一块儿走路,样子不像夫妻,简雍就指着说:这俩人有奸情。刘备不以为然,说你怎么知道人家有奸情?简雍回答:他们有办那种事的器具,这不就跟藏有酒具一个道理吗?刘备当场清醒,废除了抓捕家里有酒具的条令。
陆玄通虽然有点邪,但也还是讲道理,于是收回了刚才的话。
再世越女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听到陆玄通说输了,瞪眼道:“既然你已认输,那就要答应,以后绝不许再找我的麻烦!”
陆玄通一皱眉,心说跟她是说不通话。想到自己是以一敌二,不敢再纠缠,于是对二人一拱手道:“二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等一等。”金伯年赶紧将他叫住,面色变的凝重,“陆兄,你我同为江湖中人,时下我与庄王必有一战,望陆兄一来以江湖大义为重,二来谨记前言,不可相助庄王才是。”
为了给陆玄通面子,金伯年只说谨记前言,没有点破他是发了誓的。
陆玄通笑了。心说你既然怕我相助庄王,那就要跟这个女人断了关系。你又想办大事,又想要女人,那么多好事都给你一个人了?
他拱手道:“义侠老弟,陆某也有一句忠言: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等弑夫的妖女可要不得,告辞。”
立刻展动身形,疾奔而去。
金伯年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矛盾,一时茫然。
当年那位前辈高人叮嘱过他,不要跟陆玄通为敌。在金伯年眼里都是高人,可想那个人是何等厉害!因此金伯年不想跟陆玄通翻脸。但是另一方面,看陆玄通这架势咄咄逼人,这段时间怕是很难不来找麻烦。这个人为人轻贱,他做人可没有原则,指不定在关键时刻来捅一刀。
后面的再世越女已经气的发狂,大叫起来!金伯年这才想起来她。她都被骂成这样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要回身给再世越女说点什么,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他一头扎进水里。
不说金伯年跟再世越女在如何扯皮,道观里忙活开了。
黄岳跟林峰下山巡视,刚回来就被向举人叫去,只见向举人屋里来回走动,一脸烦躁不安,看黄岳进来就迫不及待道:“昨日没有情报送来。方才徐杰回来,说查不到有人进入小路。”
向举人说的小路,是山下通往这里的一条隐秘小道,以往山下送信都不走大路,由这条小路上来。按照约定,山下每天都会送来情报,如有耽误至少次日上午来人,现在已经到了下午,说明山下出了事。
黄岳道:“那么向大哥怎么看?”
“或者信使自绝……或者猝不及防被俘获,别的情形就不好说。指望他们来人……这有些不妥,必须派人查明原委。”向举人琢磨不定,言语有些凌乱。
黄岳脸色一沉,道:“会不会被一锅端了?”
向举人直摇头,估摸着说:“这样的可能少之又少。他们可不是一般人,不仅住处隐秘,又日夜戒备,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转移。你说的情形……除非里面有庄王的内线。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他们各司其责,送信的出了事,打探情报的还在继续,容易被庄王查到,万一来个顺藤摸瓜的话,整体都有危险。”
俩人交谈几句,想到平意和周道长熟悉这里的地形,决定叫他们来一起商议。
“你应该说说了,这帮人是甚么底细?”黄岳面色不悦。
来往情报一向由向举人单独联系,连周禛和黄岳都不清楚对方是谁,不过黄岳心里已经猜个八九分。
“人家是帮咱们的忙,何必刨根问底?再说俺答应不透露这些……俺还发过誓。”向举人一脸为难之色。
黄岳盯着他道:“这个时候还在藏着掖着?男子汉大丈夫,你是为他们办事还是给咱们办事?”
向举人也明白这个理。黄岳才是这里的总指挥,现在虽然大事由俩人共同商议,其实向举人侧重于排兵布阵,整件事的谋划还是黄岳,这事总不能连他也瞒着。
向举人手沾茶水,在桌上写了“绣春刀”三个字,黄岳再问一句,向举人又写了“柴阎王”三个字。黄岳早就猜到是锦衣卫,可这仨字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是他?”
“你知道此人?”向举人皱眉道。
“比你清楚很多。”黄岳道。
绣春刀是锦衣卫的专用武器,材质一流,是普通人禁用之物。柴阎王本名柴三成,是锦衣卫的外驻巡抚使,总领川地到荆襄一带的锦衣卫,他权力很大,遇到紧急关头还能先斩后奏,死在他手下的州府官员都有十来个,知县往下的小官更是人多,官府中人称他为柴阎王。
黄岳不仅知道柴三成的现在,连出身都知道的清楚。柴三成级别不低,他居然亲自办理这件事,说明朝廷对庄王早有戒心,对庄王在浣山的事特别关注。柴三成不是平庸之辈,手下兵多将广,总部应该不至于遭袭。
“你有联系他们的办法。”黄岳说话十分肯定。
向举人点头,这时平意和周禛进来了,俩人对这一带地形很熟,立刻将以前送信的路线作废,定下一条新路线。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周禛道:“这里的粮食又不多了,以贫道的意思,就这两天再去一趟向家寨。”
黄岳和向举人都点头。
庄王新近损兵折将,暂时还不敢大举行动,越拖就越危险。
“还有,向某想着……咱们再拉点人手……”向举人喝着茶,慢慢叨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