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集,群雄要去的第一站。
巷子集一带景色秀美。此处小峰林立,密密地攒簇着,与平素山区那种山势起伏,重峦叠嶂的景貌大相径庭。一众山峰小巧玲珑,挺拔高耸,上面草木葱郁,远远望去似高楼群立,下面蜿蜒着条条的巷子,恰如一座青色的古镇。
这里的人都是依山建屋,住在半山腰下。只是岔路甚多,又颇为相似,不熟悉的人来了就晕头转向,找个人家要半天转悠。
到了南面山势就变了,高山之中一座颇大的水库,两岸边松柏葱郁,颇有山水之色,尤其这里大山掩映之中几无风势,不少商贩就在此处安营扎寨,常年做起了生意,此地也因此得名。
比起邓二爷住的青石堰,巷子集做生意的更多,居民也多,黄岳也就看中了这个必争之地。
一路上他都闷闷不乐,张啸天看着问:“二哥这是担心银百花那里?”
黄岳点头。“原来银百花并不合适,合适的人是你。”说了摇摇头,后悔没听林峰的良言。
张啸天自然不知其中的道道,黄岳道:“怕就怕向举人这一路已经被盯上。银百花虽有本事,威名不足,未必会得到武中辰等人的信任,办事也未见得利落。”
张啸天的武功未必高过银百花,但他是久经沙场之人,对他武中辰等人会安心得多,而现在就容易出岔子。当初只想让银百花出一次头,成长起来,可时机还是不对。
张啸天道:“银百花的枪,点兵杀将不在话下,怕只怕遇到了高手。不过事都定了何必再想?就算他失利,咱们这趟也能把粮食弄回来。”
正说着就遇到了官兵。黄岳当头迎上,张啸天带几个人直接去截后路。“站住!”为首的头领看着有些不对,手中剑一指张啸天,“你这病夫,给我站住喽!”
黄岳拦住笑道:“军爷,这是甚么情况?”
“奉庄王爷军令,陷阵军在此盘查往来人等,看有无贼人混迹其中。”头领一回头,后面两个军士拿出几张画像在装模作样。
头领上下打量黄岳。此时黄岳也放弃和尚打扮,看穿戴就是一文士,不过胯下刀着实不小,这让头目心里奇怪。这个人好像是金伯年的副手黄岳,可是穿着怎的不对?
张啸天就要动手,黄岳冲他摇头,回头问:“军爷你看,我们可是人数甚多,你们这点人手,要查到何时?附近可还有官兵?”
头领愕然摇头。这人虽然好心,说话却是古怪,好似看不到这里这么多人。皱眉道:“你是何人?”
黄岳脸上堆笑,不答反问:“闻说这几日你们抓了几个去参加英雄会的朋友,不知是真是假?可知这些人被关押何处?”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金豆子。
头领又懵了。怎么不是我在问你,反倒是你在问我?只是看到金豆子就忘了这茬,心痒了。这是个有钱的主儿,这里军纪虽严,可弄点意外之财倒也未尝不可。
“这个……我等是游四海的统领,只管东面,你说的是廖总管那里的事,这可就不知道了。”头领说着,伸手去拿金豆,可黄岳的手里已经没有了金子,而是一把刀。
黄岳一刀断了他的手,叫你贪财。同时大叫:“动手!”
金伯年等人早已涌到近前,一个个憋足了气力,只见血肉横飞,四队陷阵军一个不留。
不多久巷子集到了。
众人都经历过山川的,都咂嘴,这个景奇了。金伯年对黄岳叹道:“这是山中之城,画中之意,我若是少陵野老必定作诗一首。”不由得就想起了杜甫老人家。
“哥哥为何不提诗仙?”黄岳笑问。
“这你就不懂了,”金伯年也嘚瑟一把,“嫡仙人只爱高山大川,这等小山岭还是老杜感受的贴切。有情况了,前面就有官兵,周道长的五雷符真乃通窍神技。”
隐约之间,他察觉到不远处数排整齐的身形,显然这就不是普通山民。
黄岳叫众人分两路,张啸天一路由那位报信的山民引路,金伯年这一队就由张猎户领着,从左右绕路而去。
黄岳就留下方德海和尹胜两个。二人功夫一般,不过敢来参加比武大会之人也非等闲之辈,对付陷阵军军士还能顶上一阵。
出了路口就听到威严的喝令:“站住!你过来。”
前面两队军士站的整齐,前面一个头目招手喊话,身边有两个山民,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想来就是家丁。黄岳马上就是一脸惊喜,大步上前,左右方德海和尹胜就有点紧张。
“不要动!”头目看他虽是个文人,却是那一身血迹,来的又快,急忙把手一招。官兵迅速上来。
黄岳双手连连挥动,叫道:“军爷莫急,小民有要事要报!”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装就知道不好。上一场他是首当其冲,先拔刀砍了几个,没想到身上的血迹有这么多!胸口一大片不说,两肋连下面都有好几处。这一来说话可要动动心思,弄不好先就被人绑了。
没留神一队枪手就围了上来,八只枪四面定住胸口腰间,枪尖只在半尺远近,明晃晃闪的眼疼;另一队刀兵也散开,两组戒备分开,另两组分别扑向方德海和尹胜,一连串喝道:蹲下莫动!
好一个黄岳!根本就没想自己,而是回头对方德海和尹胜道:“你们两个过来,把说好的跟军爷讲讲。”
方德海和尹胜手正要动手,听了就是一愣。事先莫非说了什么?方德海心想,既然没跟我说,那就是跟尹胜说的。尹胜也是这般想法,俩人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四只眼里满满的都是问号。
黄岳使着眼色,可俩人都不看他一眼,无奈回头道:“军爷你看,这两个伴当胆子忒小,小民事先说了这一身血迹容易引人怀疑,要他俩帮着说个话,不想如此无用。小民也就不说了,只让军爷看看样事物。”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令牌。
这块令牌是上一场被杀官兵头领身上的物品,小头目一看就是一惊!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他身上?话也不说,一口刀就到了黄岳脖子上,大怒喝道:“跪下!”
古时候的人时常下跪。在家跪父母,出外跪官府,但不相干的人就不能让人下跪,那是一辈子的仇!万两黄金买不来,一码归一码。黄岳杀心已起,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道:“你也不问问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头目大叫:“有你一份!居然敢跟陷阵营作对!”黄岳身上这么多血迹,不是他杀的才是见鬼!
“杀人要让人说个话。你道这些军爷是何人所杀?小民一个商儒如何杀得了这多人?”黄岳两手一摊,看看脖子上的刀口,脸上是深深的无奈,“小民就是个救人的人,只是人没救活。当时就看了许多江湖人物在对那些军爷大开杀戒,又不敢上前阻拦,只好躲了起来。等那些人走后过去一看,似乎为首的那位还没死透,就去问个究竟,不想那位军爷还不想死,一心要小民背他回来,说是找个叫游千总的上司。小民就让两个伴当将人扶起,只这么一抱他就一口大血吐到胸前,接着又吐了几口,这才知道自己不行了。”
方德海和尹胜互相在挤嘴鼓腮,不敢笑。黄岳真不愧是和尚出身,口吐莲花,死人都说活了。
黄岳说到这儿就叹气,是真叹气。每次动手自己都是一身血迹,一身衣服要换,这回去哪里还有换的?不说大哥,连三弟也都不是这样,就像刚才,似乎张啸天身上就只有一小团,是自己招血,还是里面有个甚么窍?
看黄岳的样子,眼见得真是好心人。头目顿时心软,撤下刀问:“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到此何事?”
黄岳抱拳道:“小民姓何名易,一向走南闯北做买卖,在这一带也做过几次,称何掌柜就好。”这话张嘴即来,黄字拆一半,岳字也拆一半就成了。
“兄弟你真是人表人才,”小头目很赏识地看着他,居然拱手施礼,“那何兄是见过世面的,可知这些大胆的贼人是何来头?”
“这就不知。不过看这些人着装都甚鲜亮,出手干净利落,不是一般人,更非山贼一路可比。小民来此不求奖赏,只是那位军爷临终只求报个信,黄……何某不可违了将死人的心愿,只说一句:要游将军调动此处人马,火速赶往青石堰增援。”黄岳说到这儿看着对方的反应。
头目似在说话,又似自言自语:“难道贼人还要去青石堰不成?有谁如此大胆?”
黄岳看他墨迹就心急。想再说的明一点,可那样要露馅。“一定是金伯年那伙人。上次一个再世越女就洗了二爷的家,这次金伯年这么多人难道不敢?”一个家丁颇为智慧,黄岳都不想杀他了。
“你们等在这里,我去找谢副总。”头目拿着令牌火速离开。
军人真乃神速。一会儿就号角齐鸣,一位军士道:“莫慌,只是召集其他队伍,咱们不动。”
黄岳掏出一把金豆塞到他手里,搭讪道:“这位军爷,游将军可是马上就到?”这个举动立刻有效,周围的枪尖本来还有一尺远,马上就到了二尺以外。
军士高兴,鼻子一哼道:“这里只是游千总的一个点,他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与你说了也无妨,游千总带人去灭一个叫向举人的,今儿是来不了了。你道为何我说与你?这几日游千总就在堵他,已知今日要到,这事已经办完,都不怕你去通风报信。”
话音一落,附近出现了一队队人马,一个军官银盔银甲,纵马绕黄岳三人转了一圈,突然一声爆喝,声震四野,叫道:“围住!”
这个人当然就是谢副千总。可黄岳惊讶,为何他如此举动?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周围的军士已经重施故技,刀枪锁定三人。“无罪!”黄岳大声道。回头一看,见方德海和尹胜都在手握兵器,看着等他的号令,心里就知道是方德海和尹胜沉不住气。他是见惯了这种手段,能够波澜不惊,可方德海和尹胜就受不了。
“哈哈!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得我,你是藏住了,可你的手下已有动手之意,拿下!”军官纵身下马,提枪来到。
黄岳自身难保,八只枪尖已经顶到身上,方德海和尹胜看他这样更不敢动手。黄岳急了,难道要成了人家的人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