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岳出门,见两骑战马来到眼前,前面的人看着有些面熟,头戴燕翎金盔,身着团龙梭子甲,威风凛凛就如凯旋而归的战将。这人冲黄岳直笑,黄岳正纳闷是谁,赫然看到后面的银百花,顿时心花怒放!
下山的时候因为没看到人,黄岳就吩咐彭大嘴吴贤两人留下,专等银百花。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银百花就是一个杀人利器,有他前来助阵何愁事情不成?
穿盔甲的是冯刚。游四海的这一身装备甚是威风,他故意穿了前来招摇。黄岳笑道:“银兄果然神勇,游四海被诛了?”别的就不用问,向举人一行人肯定到了正阳观。
银百花胸前一片黑色的血迹,不过精神尚好。黄岳正想叫他一同前往,发现面色不对。银百花脸上隐隐泛白,嘴唇青而见乌,是气血大亏之象。没等问起,冯刚就将银百花连败游四海千金王的事讲了一遍,黄岳道:“银兄来的正好。这里几个伤员必须送回道观,就请银兄帮个忙了。”
银百花眉头一皱。这么关键的一场大战,难道不要我去了?冷笑道:“黄二哥这是看我不起?”
“银兄虽然有点伤,可这条枪忒厉害,一定去得。”林峰笑道。旁边冷彪更望着银百花去,连连点头。
黄岳白了林峰一眼,劝银百花道:“银兄你不能再打了,不然就要落了内伤。送人也是个要紧的事,一来这些伤者要尽快送回,二来这条路上没准还有军士巡察,务必要保证安全。本来我让小五弟去的,银兄代劳腾出了人手,也是一件功劳。”
冯刚也是这样看,对黄岳道:“来的路上就劝了几遍,银兄就是不听。”
银百花有些犹豫,可边上林峰又说:“知道银兄伤的重,可就算他在一边掠个阵也好,五弟去不去不打紧,多个银兄才是稳当。”这话正合银百花心意。他的枪法可谓傲视中原,身怀如此绝技却从未尽情施展一次,只能在家中自娱自乐。这次连胜游四海和千金王就像打开了一道闸门,尤其这俩人还是有所差距,他没有真正一显身手,怎么能放过这最终一战?
暗中运气活动了一下,银百花感觉伤口并无大碍,说道:“这可是关系到大家安危的决定一战,我虽然有伤,枪法依旧。”
黄岳哈哈一笑,摇头道:“银兄多虑了。这次并非大战,真的大战要等庄王爷来了,那时必定要银兄大显身手。此番攻其不备,必胜无疑,何须银兄如此拼命?孙子曰: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筹划,银兄就放心好了。”
银百花听了顿觉宽心,那样子就不再坚持。林峰却在瞪眼,刚想开口,黄岳手下里一扯,再冲冷彪一使眼色,三个人来到一旁。
“兄弟你要明白个道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本来这就是我们兄弟与庄王爷的恩怨,现在江湖朋友都来帮忙,银兄能这样也就够了。这些朋友的命都由我等做主,于己着想也要为人着想。”黄岳摇头不乐。
冷彪还是心里不安,道:“黄二哥你可想过:青石堰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对方的巢穴。王爷在那里既有兵又有高手,还有个城堡,万一义侠和我等被人缠住或者伤了,总有要个守护的人才行,就不用银兄弟去动手。”
黄岳通晓兵法,但是跟他们说不清楚。打仗历来是兵行险着,见勇者胜,见智者胜,不求完备。银百花不去则罢,去了你让他不动手看着,可能么?
只好丢卒保车,牺牲一下兄弟了。“冷兄的话有理,”黄岳转头看着林峰,就换了一个脸色,“四弟你可知道,孙子曰: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筹划,没缘由为了保险起见将银兄累死。今日若是硬让银百花去,大哥不骂你,可不骂我才怪了!”
“都是你对。”林峰那叫一个无语。一样的话,别人对自己不对,这叫什么鸟事?
黄岳就厚了脸皮,笑道:“既然我对,那就同去说服银百花。”
十里沟并非一条又深又长的沟壑,里面住着传说中的千年老妖怪那种,只是水沟多而已。这里的溪水清澈见底,里面成群结队的小鱼小虾悠然地游着,细细观来,时而会有一条鱼虾猛地扑向同伴,用头撞到同伴的尾巴上,对方忽然遭到攻击,惶恐着向外奔逃,顿时各自抱头鼠窜,引发一场大乱。只是它们很快就明白过来,然后你撞我一头,我扫你一尾巴,颇似一群嬉闹的孩童。
这里是青石堰向北的门户,有陷阵军在各路口盘查。说来凑巧,这时天色黄昏,分散的军士们正集中到了一起,眼见得人人疲惫,就想着回去吃饭,群雄正好出现了。
忽然来了这么多人,军士急忙喝止,可群雄全然不搭理,边走边散开来,直散到两侧,隐约有包抄之势。军士见到不对,一连串大声命令道:“站住!”“停到!”头领只说了句“摆阵型”,余下的话还没出口,就见一条大汉过来,面无表情道:“你是首领。”
头领心里一凛。从来人们对官兵都是笑脸说话,这次对面的却面带杀气。壮胆喝道:“尔等何人?给军爷站好了!”将手中枪一抖,对准来人的胸膛。
大汉面色一冷,道:“中原义侠金伯年在此,放下兵器饶你一命。”声音不大,周围军士却都听的真切,顿感一股杀气。
头领手头一颤。就怕这个人来,果然还是来了!不过,会不会有假?
面前的大汉身躯雄武,面相忠厚,腰中刀鞘粗大,不是金伯年还有谁人?头领张张嘴,可是金伯年一脸冰冷,并无半分情感,话就无需再说。
“陷阵军只有战死,无偷生之理。”头领说话悲壮。事情已然无解,投降回去死,不投降立马就死,那还是不能缴枪,家里还有一家子人呢。
金伯年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敬意。“有遗言就道来。”
头领已经不再害怕。哈哈一笑,冷哼道:“军爷可不指望你,只想到让庄王爷发个抚慰银子而已。”
“是条汉子。报上姓名。”金伯年道。
“死则死了,何必多言?”头领心里狐疑,生怕金伯年会斩草除根。
金伯年就不啰嗦,道:“记住你了,金某回头知会王爷。”看他忠义,就只将手按住刀鞘,给他一个出手的机会。头领奋力一枪刺出,枪尖中途就脖子一凉,瞪着大眼睛扑倒在地。
“动手。”金伯年一声号令,用手为头领合上双目。
两队军士冲向群雄,很快就全部扑倒在地,其余的直接丢兵器降了。群雄中或者叹气,或者摇头,于挽云表情最甚,心想这不是打仗,是屠杀,太残忍了!他这多年不是跟着师父在山中练功,就是在家读书,连个鸡都没杀过,这次却杀了数人,实在心中不忍。
还是有人开心。一个手提哨棒的人,伸着两根手指,兴奋对同伴说道:“我都杀了两个,真的过了瘾!可惜了的,人带不走。”随手翻弄着尸体,样子毫无顾忌。
“你还上瘾了,让你一辈子干这个。”同伴打趣道。
黄岳看俩人不认识,过来问:“你俩莫非是盗墓的?”
先说话的看到黄岳,当即站起,一脸崇敬道:“多亏黄二哥让小人来过了瘾。小人俩是赶尸的,师父可是鼎鼎大名……”
黄岳赶紧挥手让他打住,赶尸匠还鼎鼎大名,简直是有辱斯文。不过还好,赶尸匠虽说下贱,毕竟不是黑道的盗墓贼,不然传出去可不好听。
天尚未全黑,青石堰北面就燃起了大片松油火把,连带右面的山坡上,照的犹如白昼。前面邓家的家丁在巡视,后面大队的陷阵军严阵以待。陷阵军军士却都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头目们围在唐龙身边,等他发布命令。
唐龙是陷阵军副指挥,也是军中赫赫有名的神将,在四神将里官最大,脾气也最大,面对属下的询问,只交待了一句“等着”,头目们也就不敢再问。
后面两个将官走来,其中一个问:“唐兄,真的出事了?”
说话的是新任的千总,姓姬名鹏。姬鹏身形雄健,面带英气,头戴八爪束发冠,身穿兽皮钉子甲,更显得气势不凡。
唐龙只点了一下头,旁边花蝴蝶道:“姬将军新来不知,往常到了这时候,出去巡察的几只队伍大多已经回来,今日却一个不见,另外四爷那里每日都有人送信过来,按说早就到了,这两件事加起来就不是巧合。”
该来的人都没来,廖总管为人谨慎,怀疑可能出事,命唐龙集合军队以备不测,其实并不知道群雄已经在来的路上。军中头目们这才知道事情的情由,互相窃窃私语。
唐龙起初觉得廖总管多虑,现在感到了情况不妙,很可能真要出事。拍一下姬鹏的肩头道:“姬老弟,今晚或有强敌,你要一显身手了。”
“谁这么大胆?”姬鹏问着,神色间并不在意。
“金伯年,自然还有那一伙江湖人。”唐龙一声冷笑,“金伯年这厮也忒嚣张,昨日刚到了正阳观,今日就找麻烦,这是看准了王爷不在,来一个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