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五推开屋门,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背影,头朝里面躺在地上,王五三步两步窜上前去,伸手从她身体下面托起她整个身子,黑衣人弱声道:“王大哥你轻点,疼死我了!”
王五闻声一下子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双手托着黑衣人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生怕再次弄疼她。
陈晓木跟过来打量一下整个屋里,王五这屋子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上面铺着一张羊皮做成的褥子,褥子上堆着一床乌漆嘛黑用麻布缝成的布衾,这么冷的天床上居然还摆着竹枕,硬板床的床头放着一张显得十分破旧素木三屉桌,桌面上放着些碗筷茶壶之内的东西,比较显眼的是桌上一把药壶边的一碗药汤正在冒着热气,使屋内不大的空间里都充满浓浓的药草味,桌前一把普通的靠椅上,放着一包己经打开来的黑色药膏,果如王五说的那样,他这屋里凌乱不堪!
陈晓木上前看一眼王五手里托着的黑衣女子,看面相大约有三十岁左右,五官清秀,煞白的脸上不见一点血色,微闭着双眼,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见此状况,陈晓木不由皱了皱眉头,问王五道:“怎么不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王五看了一眼怀里的黑衣女子,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期期艾艾说道:“九姑说不用找郎中,她自己就可治好身上的伤,叫我按着她开的药方到街上药铺按方抓药就行了!”
陈晓木“哦”了一声,没在说什么。他知道这些江湖上的道士不少都是医术很高的方术之士,治疗这种刀伤,枪伤比一般市面上的郎中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眼见王五额头青筋渐渐暴起,陈晓木对跟在身后的李贵吩咐道:“李连长,你去帮一下王队长,把这位道姑放到床上躺着,他老是这样托着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
“喏”李贵答应一声,就要过来帮王五,协助他把这道姑把她放到床上,那知道姑这时突然睁开眼睛,对着王五细声说道:“王大哥,你把我放下来,扶我到椅子上坐一会。”
王五为难道:“九姑,你还是到床上躺着吧!我怕你坐椅子上,弄不好再把身上伤口给挣裂开来。”
何九姑微微笑道:′‘无妨,我身上的伤我自己还是有数的。”
陈晓木闻言赶紧亲自动手把放在椅子上的黑药膏收起来,放到三屉桌上,然后将椅子搬过来放在王五面前。
王五则小心翼翼把何九姑放到椅子上坐好,此时陈晓木自己也在硬板床的边框上坐下来,笑着对王五提醒道:“王队长,你桌上的那碗汤药是不是快凉了?”
“哦!对,对。”王五经陈晓木提醒,连忙从桌上端起汤药送到何九姑面前。
何九姑接过汤药碗先送到嘴边喝了一小口,跟着又举起汤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王五眼看着她把汤药喝完,赶紧伸手把她手里的空碗接过去放回桌上。
陈晓木在心里略略斟酌了一下,以商量的口气说道:“仙长,在下想问你一些事情,你若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在下也决不勉强仙长!如何?”
何九姑翻了翻眼皮看了陈晓木一眼,弱弱说道,“这位公子,烦请你不要叫我仙长,民女实在是承受不起!”
“哦!这是为何?”陈晓木吃惊的问,同时转头将探询的目光望向站在桌边的王五。
王五自己也感到奇怪,但是又不好插嘴问,因而只好对他摇摇头。
何九姑稍稍喘息了片刻,才淡淡解释道:“因为我从来就没出过家,更没当过道姑!”
这不是摆明开头就要抵赖吗?从三清观里出来刺客,却说自己不是三清观里的人!此刻陈晓木对准备从这道姑嘴里探听一些三清观里的情况一下子就失去了期望,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难道你不是三清观里的道姑?”
何九姑想了想,才开口轻叹道:‘′这位公子,其实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我只能简单和你说一下,“我师父原来是晋国青莲山上宝云宫里的高功道人,她外出云游的时候,正好路过我们郑国新京城外的蟒荡山,因留恋这里的山清水秀的景色,就在蟒荡山下停留下来,每天到山上游山玩水,时间一长,便对这里的山水萌生出了感情,想要在山上选一处地方盖个道观留在这里修仙,后来她终于在山上选好一处地点,经过托人打听,知道这块山地是我家的地,便到山脚下的观山镇里找到我家里,对爹爹说明了来意,想要买下这块山地,因爹爹和娘亲本来也是信道之人,听师父说想买下这块地盖个道观,不但一文钱没收师父的,反而又向师父捐赠了二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师父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恰巧看到我在镇上打理完店铺回家,于是就向爹爹和娘亲提出来,要收我当她的俗家弟子,以方便她教我一些防身的功夫和道术,爹爹和娘亲连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从此以后只要我打理完镇上的店铺,就到山上跟着师父练习功夫和学习道术,甚至在后来我结亲成婚之后,我都隔三差五就到师父那里去,直到有一天,道观门外突然来了一大帮人,虽然都是每人都穿着一身道服,像是一群道人,只是师父通过和他们交谈才发觉这些人,对道门必修的《上清真经》《黄庭内经》《太清丹经》等经义一窍不通。师父因此认定他们是假冒的道士,上山来必想干图谋不轨的勾当,当下就要撵他们走,可谁料想这伙人从身上拿出一沓地契,说这附近除了我们紫云宫所占的这点地方,其余都被他们给买下来了!师父看到他们手里的地契也很无奈,只好干脆吩咐我关上山门不在理会他们。”
陈晓木看着因为心情陡然激动,呼吸急促起来的何九姑,连忙摆手打断她的话头,微笑道:“你身上有伤未愈,先停下来平息一下心气再说,好不好?”
何九姑点点头,便暂时停口,王五赶忙提起三屉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热水端过来递给她,何九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接过碗慢慢喝起来。
陈晓木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师父建了个道观就收了你一个俗家弟子?就没收别的道人或者是徒弟吗?”
何九姑轻轻摇头道:“师父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本来就是想找个清静之地修仙,以便百年之后升天羽化,故也就没收什么徒弟或道人,况且师父盖的道观也很小,仅有一间供奉上清元始天尊的大殿和三间边房,也容纳不了几个人!”
‘′后来怎么样了?”陈晓木见何九姑己喝完碗里的热水,接着又追问道。
“后来!”何九姑嘴里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像是有十分难以启口的事要说。顿了一会,她才再次开口道:“后来这些人好像是十分有钱,从新京城和山下的观山镇里雇了一百多个人,在山上忙活了有将近一年时间,终于盖好了约有五六十间房子的大道观,听说道观举行神像开光典礼的时候朝廷不但派官员去参加典礼,并带去皇上亲笔御赐三清观的观名,本来是我们两家道观是井水不犯河水,尽管离得很近,但也是老死不相往来,师父一直认为三清观里的这伙人是假道士,也不屑于和他们来往,直到后来有一天,三清观里的两个道士带着一个自称是新京城知府的朝廷官员过来找我师父,拿出一幅圣旨对我师父说,说是皇上己把这山上山下方圆十来里内的土地都赐给了三清观,让我师父快点搬走,师父不服气,与他们争辩了几句,那个知府就说我师父是抗旨不遵,要把我师父抓府衙里去治罪,我在旁边气不过就冲上去打了那个狗官,谁知道这下可惹下了天大的祸事,跟着这个狗官来的俩个道士,马上跑到门口冲着三清观那边大喊两声,三清观里好像是事先有所准备似的,顷刻之间跑出来十多个道士,其中有一个他们叫七叔的老道武功十分高强,和我师父交手,俩人打的难分难解,可是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把我师父就给抓住了,而后那个叫七叔的老道又转到我这边,本来我应付俩个道士己颇为吃力,这个老道在加入进来,结果只三招两式也被他给拿住了,然后他们把我和师父俩人押到三清观里面,准备让那个新京城的知府把我和师父带回府衙,关进大牢里,只是在临下山的时候,那个叫七叔的老道将知府拽到一边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最后知府把我给留下来,单独把师父带回了府衙,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被俩个道士绑起来送到这个七叔的房里,要我陪他干那些苟且之事,我宁死也不愿从他,还告诉他,我本人己经有了夫婿,不可能再跟他了,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没料想这个该杀千刀的老道,因为当晚在我身上没有得逞,便把气撒到我的家人身上,连夜派人到山下的观山镇打听到我家官人的住处,就把他给杀了,并把他的人头割下来,带回山上,再派人将他的尸体悄悄送到我娘家的院子里,然后派人报官,诬陷说是我娘家父母和舍弟因家庭琐事合伙将其杀害,可恨那个狗知府竟和山上的这些贼道坑瀣一气,对这个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栽赃陷害的冤案,竟然把我的父母和弟弟一起抓大牢里,并把我娘家所有的财产全都查抄没收,直到第二天这个天杀的老道把我家官人的人头提给我看,并威胁我若敢还不从他或寻死觅活的,就让官府把我父母和弟弟也全都给杀了,万般无奈之下,为保住我父母和弟弟的性命,我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最终不但让他给得逞了,这些年还被这个畜牲逼着为他生了男女俩个小孩!”
陈晓木默默叹了口气,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这个新京府里的知府,姓什么?叫什么?”
何九姑想了一下,犹豫道:“我好像是听那个天杀的老道有一次称他为管知府。”
陈晓木心里一动,急忙问道:“是不是叫管文进这个名字?”
何九姑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他平常很少来三清观,都是三清观里的贼道下山找他的多!”
“殿下,若是按这个女子说的时间,那个时候这新京府的知府应该就是管文进!”这时在旁边一真没吭声的李贵突然插嘴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刚被选拨到御林军里来,有一天钱粮官派我送一封有关在新京府筹集粮草的信到新京府衙,并言明必须要知府打个收条回来交给他才能复命,我记得当时收条下面的署名就是管文进这个名字。”
“哦!是吗?”陈晓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据他所知这个管文进现今是负责保护皇帝苏乘轩的殿前司副指挥使,陈晓木不由想起张永临死时猜测的这个管文进极有可能私通楚国,当时自己还以为是张永想免除一死而故意慌报立功的,如今看来这个管文进不仅是私通楚国,而且还有和齐国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太过重要,暂时还不能轻易动他,若是不慎把他给逼急了,再给你来个鱼死网破,那苏乘轩等人的性命就太过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