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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那根紧绷着的丝线断了,原本负重千斤不在话下,现在连吊起根鸿毛都费劲;天物之所以能被称为天物,就是因为无法取得,可一旦为人力所获致,即使价值内涵未减分毫,亦无法继续担此之名。

待吸收完最后一丝能量,凌雨书款款睁开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四旁光景,旋即轻吐出一口沉积良久的浊气,而脸上显露的疲乏难掩欢欣,迫不及待想试试武者的能力,猛地握紧右拳爆发武魂,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迅捷强大,体内的武魂色泽莹润,所容纳的限度也愈发充盈起来。

成为武者应是了却一桩心愿,反倒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间,凌雨书低着头喃喃自语道:“第一步迈得困难啊,耗费多少日月精力,这才勉强站上起跑线;同别人一较高下?纵然结局早已注定,但生活缺少挑战犹如炒菜不放盐,一切会变得索然无味。”带着对未来的些许担忧,凌雨书闭目养神缓解疲劳。

“毕竟好事多磨,晋升武者后的心情必定相当愉悦吧?”二世猜测着问道。

“时下对我而言一般般,没了刚刚那股兴奋劲。”凌雨书迎面走来,不冷不热如实说道,“虽然起点一样,可别人是从0或者0.5跨越至1,而我则始终在0.9,上做循环运动,还额外花费数倍时间,自个儿乐呵一会儿足够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随处言说,究竟是何种心态支撑着这样的行为,我茫无所知。”

对比晋升前后的状态,变化最为显著的,要数武魂的存储量扩大、运用效率飞速提升,除开这两个,其余的几乎毫无长进,身体素质更没多大差异,原先该跳多高跳多高,该提多重的东西提多重,属于是原地踏步止步不前了。

“玉莹兮这姑娘我瞧着挺顺眼的,除了偶尔有些自私任性外,几乎没什么缺点,当真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亏你还一口一个‘莹兮姐姐’亲切称呼着。”二世硬生生将话题转移走,依旧笑着向凌雨书打趣道。

“早先回答一世的问题时,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她是个隐患,意图未知、底细未知的隐患。”凌雨书将略带鄙夷的目光投向二世,说道,“目前局势波谲云诡,并且站的位置很尴尬,粗心大意稍不留神命就没了,因此我不得不谨慎处事;尽管与她相处多日培养出一丝情感,但我对玉莹兮的防备仍旧胜过真情。”

“别人怀着目的接近你,未必是一件坏事,或许他们仅是怀才不遇,想向你推销自己,从而实现人生的价值。”二世看的出凌雨书来了兴致,顿了顿继续说道,“千里马遇到伯乐之前,世人谁知那是匹良马?同为良驹,他们却不甘埋没于众人,会主动找寻伯乐自荐。”

“更何况这个世道虽然魔幻,但用非此即彼的观念看待万物,简直大错特错,未来旅途中那么多不确定因素,你怎么一个个排除,不得活活累死?”

一世忽然加入说教,传授凌雨书处世经验:“玉莹兮立场未定,属于中立角色,既不会无端害你,也不会无端帮你,恰恰像这样的人物越需要拉拢,收为己用多一份助力。以此类推,对敌人应当采取何种策略?”

凌雨书行自己的稳妥之法,坦率说道:“迂腐顽固者杀,愿意投降者留。”

“余无法算你全错,却非最优解。”一世摇了摇头对其讲解道,“《孙子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事后才招降他们未免劳而少功;有些人意志不坚定,一开始便有投降的意思,用他们为先锋兵可省去一番苦战。”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知道在敌对派系当中,那些能被轻易挖墙脚的,会不会临时再反水将我一军?”人心难测,凌雨书对大多数人吃不准也摸不透,索性减少这块部分的输出,专注于自己所擅长的领域。

“以利诱之而动,以色动之而困,和这样的人无法谈及信仰,他们忠诚自身的欲望,一旦利益给到位,卖一点点国根本无伤大雅。”

“只要不将他们架在火上烤,建立起的长久合作关系,谁脑袋抽抽了自断财路?退一万步讲,即便真出现了这类状况,你也无需担心,他们会自己清理门户。”一世站起身朝结界边缘处端走,背对二人凝视着虚无混沌说道,“谨记余今日言说的,‘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像他那种工于心计的人,心里一般都肮脏得很,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话十分有理,少数场合照着做准没错。”二世探出半个身子,凑近凌雨书轻声说着,“人类因道德而脱离兽的范畴,人性的光芒明亮不刺眼,不会轻易受到利色两字的限制,久而久之玩火者必遭自焚。”

一世面色沉稳,猛地回头意味深长瞧了一眼二世未语,两个人各自代表着一种思想信念,虽略有差异,总体而言却都在引导凌雨书前行。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没有弱点创造一个便是了,礼义廉耻忠孝仁义等等,一条条慢慢尝试,总归会有一款适合做文章。”

凌雨书知道他们淡忘了记忆,一世能轻车熟路说出这些,或许和生前的职业相关?于是忍不住吐槽道:“你为什么如此熟练啊!凭你的手段去任职酷吏,完全可以跳过培训直接上岗,好好干定与张汤、周纭之流齐名。”

一世微微仰头没有回应,重魂之所却忽然刮起了一阵劲风,披散白发和广袖长袍立刻随风飘舞,只听得他吟诵道:“视尔梦梦,我心惨惨。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匪用为教,覆用为虐。”

望着一世飘逸的背影,不像凡胎俗骨倒似仙人谪尘,凌雨书心里犯起了嘀咕;一个人的谈吐修养凸显其气质,很难想象仙风道骨者满嘴世俗之语,现在见着了,落差割裂感挺大的,但至少证明他们是能接地气的呀。

“娘羊匹的,今晚上咋这么冷啊?前段日子盼望下雪一直没下,轮到我值班就下了,你说气人不?呼呼——你带手套没,借我一只保暖,回去喝酒我请客。”

片片雪花借助黑夜的掩护飘满天地,每每占领一处空间,便毫不留情地将此地的温度赶走,自己来接手他们的工作。

“有的话我早套上了,手也不用缩进袖子里面,白叫冷风灌入;幸亏不是十一二月叫我们站岗,否则迟早变冰棍。”说话的两人是凌元的手下,今夜负责外围门口的看守,“我这儿还有根烟,咱俩一起抽上半根或许能暖和些,你要抽不?”

“抽!快点给我!”左边的人握着长棍重重敲击地面,没有听见清脆的撞击声,反而将覆盖着的一层雪堆给压厚实了。

“一顿酒,外加一天的全荤伙食,你换不换?”

“你丫趁火打劫吧,半根烟敢要我这么多东西,山上抢劫的都没你这般黑!”

“诶,你还别说,我前职业真就是劫匪,不过不是混山上的,是干水里的。”右边那人猥琐地笑了笑,小声说道,“你眼下若有火堆等取暖的物件,我愿意反着交换,甚至再添几个女的陪你喝酒。”

“行了我换,你丫废话真多,拿来赶紧的!”

不知道是刚才的动作幅度过大,致使一些狂暴的冷风涌入衣袖掠夺走温度,还是抽了一口烟感受暖意飘飘然,身体竟不由自主快速发抖。

“啊——爽翻天,比一口酒一口肉吃着都爽……”面露沉醉之色徐徐吐出烟雾,腰挺直身体也不觉得冷了,区区凛冽寒风?呵,不过如此!

伴随右边之人一声尖叫,伸手便抢过他嘴里叼着的烟,不满地教训道:“抽这东西一口下去干掉半根,我从未见过有人像你这样狂野,多来几次命都抽没了。”

说完演示正确抽法,小吸一口后舌头慢慢顶出烟雾,“瞧见没,这样吸既不会伤身体,又能恰到好处爽到,今晚涨见识了吧。”

“不就抽烟么,是个人无师自通都会抽,还需要你在这里指教?”

“啐,臭老粗,你清楚它的原料是什么吗?同你说了也不懂……”忽然瞥见远处黑暗中亮起点点光斑,形排山倒海之势,令人顿觉危机四伏,当即喝道:“先暂停争吵看那边,为何短短时间内,会突然出现如此多的光亮?不合常理!”

两人紧握长棍摆出一副战斗姿态,大声吼叫的同时以此震慑潜在敌人,希望他们能知难而退,“哪家不长眼的,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儿是谁的势力范围,还真敢屁颠屁颠跑过来,打劫属于凌爷的东西?”

万籁寂静的子夜唯见纷纷银粟在光照中飘落,然他们同样暴露着,两只无处可藏的猎物背后是生的机会,大门紧闭,虽是朽木制成的却一时难翻越;黑暗中的光斑似饿狼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只待抓住空隙一拥而上。

今夜注定不太平。

凌雨书这几日的生活清淡,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修炼上,以致于玉莹兮深感无聊去逗猫解闷,反被橘子皮抓伤,这下一人一猫直接有了仇,互相看不顺眼。

“好啊,总归下雪了,今年我来这么久头一回飘雪。”捧起一些撒向玉米,它也不说闪躲,任凭落落寒酥点缀自身,凌雨书扭头对着玉莹兮说道,“眼下天寒,我出来陪它俩玩雪,房间里暖和你怕冷待着便是,无需勉强外出。”

玉莹兮边走近边说道:“里面呆的困乏出来透透气。嘴上说着陪它们玩耍,实际上自己没少玩,口是心非真不害臊;公子你很喜欢冰冷的雪花吗?”

“当然,冬季降适量的雪,瑞雪兆丰年嘛,来年庄稼的收成一定颇丰。”

“可我就一点不喜欢,不管璃州冬季降大雪还是小雪,皆成天灾人祸,推迟到别的季节下才对庄稼人没坏处。”或许对话勾起玉莹兮悲伤的回忆,声音竟略带一丝哽咽。

“嗯,毕竟任何物事都存在瑕疵,但我们总要向前看不是么。”凌雨书毒舌别人倒擅长,安慰暖心话却不怎么会说,此时正竭尽思考如何哄得玉莹兮开心,“以后璃州六月不落雪,那些蒙冤入狱的可要怨恨你一辈子了。”

“这为什么跟我有关系?”玉莹兮惑然侧眸,不解地摸着青丝问道。

“适值荷月,你说讨厌降雪,老天爷听见了便不在让六月大雪纷飞;遭冤狱者无处伸冤,唯一一处聊以慰藉的幻想,也被你给驱散了,怎能不对你产生怨愤?六月飞霜,世出冤狱;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凌雨书这样一逗,玉莹兮的心情果然好了些,悦声似银铃,笑着反驳道:“南方的俗语放到北方来不适用,等哪天突然烈日灼灼,那才叫合格的天地异象,届时他们如果真有冤屈,必定可以平反昭雪。”

“南方够热了,这里也温度上升热起来,那我就活不下去了。”

凌雨书抱起两只猫朝着室内走去,没走几步却已经耳闻某人的肚子不争气,在咕噜噜地叫唤着喊饿,回头往后一瞧,玉莹兮正双手紧捂小腹,尽量不让声音传远;见事迹败露,讪讪移开视线避免与其对视,权当作不知道来处理。

然而好巧不巧就在此刻,她的肚子又开始吆喝了,玉莹兮的脸颊慢慢涨红,好似秋季成熟的苹果,粉嫩嫩的,引人想咬上一口。

凌雨书微笑着对她邀请道:“中午吃火锅,你既然饿了的话,一起来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会给你添麻烦的。”

玉莹兮象征性的婉拒掉,实际上她又何尝不想去呢,碍于面子开不了口,肚子适时献上一份助攻,帮她开口讲清楚。

“有什么麻烦的,添双筷子的事情而已;再者以后相处时间渐多,总不可能一直叫你去别处,解决吃饭的问题吧?还愣着干嘛,快进来啦,待会儿又要刮冷风了。”

凌雨书的话是什么意思?“以后相处时间渐多”,代表什么含义?这么多天下来,相信他对我一定有好感,可不管怎样,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从此时来运转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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