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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花身材苗条,全身被其他颜色对称覆盖,唯独胸口前那一抹雪白极其亮眼。配合甜糯的声音,纵使情有所托,也会为它留下一片温软的绿洲。

既然是橘子皮拐回家的。综合它的外貌特点,叫玉米好了。

这孩子傲娇的外表下,时常流露出腼腆与怕生。多次亲自喂养,玉米渐渐卸下防备,摸头什么的不再抗拒。可一旦抱起,它便扭捏身体,三两下挣脱束缚,蹲在角落蜷缩成一团。

橘子皮讨厌猫窝,总粘着要和我一起睡。玉米则表现得有些不愿意。对此只能送去猫窝休息。待到月坠星落时,这家伙自己会蹦上床,在我的被褥上睡大觉。

兴许它之前见我就逃,可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雨书,你尚未完全康复,北上多注意身体。切勿贪图一时凉快而感染风寒。”钟凝反复叮嘱道,“我让你雷叔他们同行,在照顾你的时候方便探亲。”

“届时我也得被迫跟着去。老一辈不肯搬迁异地,见到我指不定会把我喂的多肥。”凌雨书拍着肚子,夸张地说道,“一身赘肉,比棉衣都好使。”

“耍贫嘴。”钟凝玉容挂笑,抬手装作要打。

凌雨书赶忙抱起猫,径直翻进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知道啦!保证管好自己,健康回来。”说完坐回车厢。

两道身影坐在对面。年老者白发苍髯,眼窝下陷,无时无刻不在诉说岁月的沧桑。中年人身姿挺拔,双眼炯炯有神,严酷的面孔上带着几分笑意。

“不管什么时候,看你都浑身充满活力。年轻就是好。”中年人开口夸赞道。

“雷叔你说哪里话。正值壮年,宛如一天太阳最辉煌的阶段。光芒难掩,压根是年轻一辈望尘莫及的阶段。”凌雨书安抚见到生人的玉米,一边认真答复道。

被称为雷叔的中年人本名雷炎,人如其名。一旁的是其父亲雷泰。两人与凌雨书有血缘关系,算是表亲。雷家父子看着他长大,关系不是一般的亲。

雷泰慈爱地笑道:“小雨书嘴巴真甜,真叫人喜欢。欣儿有你一半乖巧就好了。”忽然看向雷炎,“欣儿如今这样懒惰,都是你这个当父亲惯的。”

“欣儿妹妹冰雪聪明,雷叔仅需稍加管教,便可使妹妹有所成就。一时放纵无伤大雅。”

“小雨书你不懂。现在不去纠正,以后再难管教。”雷泰谈及孙女,对其恨铁不成钢中带有关切深情。

凌雨书轻轻一笑,不置可否。教育这方面,自己停留在理论部分。至于实践如何,还得根据过来人的经验。

“之前我从未去过那里。雷叔公,璃州的凌家情况如何?”凌雨书询问道。

京城凌氏一族为本家,即直系宗族。分出一些旁系血脉,到别的地方开枝散叶,为旁系宗族。旁系倚仗本家的资源生存,对直系宗族尽责。各大家族都采用这种形式传承发展。

“老夫许久不曾回去走动。璃州主事换了一任又一任。但从其他旁系宗族的风评看,好像不太行的样子。”雷泰摸着胡须,“此次正好探清虚实。”

“若是住不舒服,去雷家住。那里一群爷爷奶奶,空闲得很,突然来个表外孙,别提多热闹。”雷炎在一旁建议道。

“老人们清闲寂寞。既然如此,怎么不把欣儿妹妹带上,让他们乐呵乐呵。”

提到雷欣儿,雷泰哀叹一声,“她嫌那里规矩多,老人啰嗦,不肯同行。”

北上的路途虽然不算遥远,但前后总共花费近八天的时间,才勉强抵达璃州。钟凝说的一点儿错也没有,按照凌雨书目前的状况,着实遭不住长途颠簸。走走停停,缓解身体不适。

越往北温度越低。车厢架起火盆,两只小家伙仍贪图温暖,钻进凌雨书的皮裘里相互依偎着。

“雨书,到地方了。你们下来吧,小心别摔着。”雷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托住衣服里的猫,一手搀扶雷泰,“雷叔公,慢点走。”

“老夫还能走。无需搀扶。”雷泰稳步走下车凳,老当益壮。

凌雨书紧随其后,出来瞬间一阵冷风扑面,将橘子皮探出的小脑袋,重新塞回皮裘里去。同样是夏季,京城热到人疲乏,璃州则寒风刺骨。

宅院大门紧闭,唯有门前一对石狮子看门,除此以外再无他物。莫非门楣上挂着“凌府”这块牌匾,凌雨书真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叫门后里面一下人,仅是露出一道缝隙,打量着凌雨书他们。淡淡回了一句,“容我通报一声,交给老爷定夺。”之后便再无声响。

雷炎看着眼前沉寂的场景,气愤道:“我今天算是知道,他们的风评为何如此之差。区区旁系家主竟如此傲慢,真是目中无人!”

“雷叔莫要生气。为这种人气坏身体不值得。”凌雨书宽慰道。

然而凌雨书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内容是:实在气不过,找个理由处理掉他们好了。旁系那么多,听话想上位的,一抓一大把。

缩回车厢,足足等了半晌功夫,此地凌家主事才姗姗来迟。带着零星的几个奴仆,迎接凌雨书他们。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上前说道,“知道少爷今日到达。可府上突然冒出好多事情,忙个不停。收拾完琐事,我就第一时间赶来接待。少爷,勿怪勿怪。”

凌雨书皱了皱眉头,扫视一眼正拱手赔礼的男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的话,小人名叫凌元。”丰腴的面容堆满微笑,好似恭敬有礼。

此人外表恭敬,内在傲慢。故意将我们拒之门外,留在寒风中久等,以此显示自己在璃州的威力,给足下马威。再搬出公事繁忙,纵使有诸多不悦也难发作。

“雷叔公,雷叔,我们先进去。”来者不善,我多的是时间对付。这次暂且忽略,下次再犯必一并算上。

屋里屋外简直是两个世界,温暖而不炙热,像是回到初春的京城。橘子皮和玉米感受到温度的变化,在自己扔到床头的皮袄上欢快打滚。

“玩归玩,橘子皮你不许靠近火炉。去年吃过的苦头,今年再犯,玉米可在现场,丢猫哦。”凌雨书揉着这两只萌物的肚子,“玉米,你也是,禁止接近。”

当时橘子皮屡屡嫌冷,频频凑近火炉,就差和它来一个零距离接触。背对火口取暖,或许是不停摆动尾巴的缘故,橘子皮竟然把自己给点着了。幸亏发现及时,否则不止尾巴尖一点烧焦。

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不仔细交代一番,悲剧怕是会重新上演。

“猫有你管束,你自己呢?开始放纵了。”雷炎推门而入,见到凌雨书仅穿两件单薄衣物,开口管教道。

“雷叔,不打紧。我正有一件要事和你商量。”凌雨书拉着雷炎坐下,低声说道,“凌元不怀好意,不管怎样切勿动怒。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一旦动怒便正中他的下怀。看今后情况,再做考虑是否收拾凌元。”

雷炎恨不得一拳砸在凌元的脸上,恼怒道:“他一个旁系宗族,脑子里是浆糊吗,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本家公子如此无礼!”

既是对凌元狂妄自大、骄横跋扈的愤慨,也是对其仰仗本家资源获利,反过来却轻视本家的气愤。

“喏,说好的心平气和,雷叔你现在又大动肝火。”凌雨书正色道,“假如雷叔公过来听见,定赞成我的想法。”

对于直系旁系之分,凌雨书实际上并不看重。这样做的宗旨无非是壮大家族,分到异地发展几代,血缘关系变得疏远,甚至独立出去自封一家。

一旦处于这种地步,直、旁系之间反而更像是雇佣关系。直系提供资金,旁系赚到钱后连同部分利润返还。非上下级,又何须毕恭毕敬。

仆人轻敲房门,站在屋外说道:“老爷请各位客人前去用餐。”

“可别叫人家觉得咱们小家子气,心胸狭隘。”凌雨书转过头,对橘子皮它们交代道,“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喂你们吃猫粮。”

令凌雨书始料未及的是,凌元真就不当人。上的菜肴中多数都夹杂着剩菜。

明摆着在羞辱与挑衅。

遭遇此等情形,换谁来不动怒?雷泰气得浑身哆嗦,见凌雨书对他使眼色,才勉强平复烦躁心情。若不是凌雨书拼命按着雷炎,他已然当场爆发。

凌雨书讥笑道:“主事准备的接风宴,并非看上去那般精致。有些菜肴都可以当醋用了。”

“凌公子有所不知。厨房里屯的食材变质不新鲜。下人们怕被责罚,自作主张,混入之前的剩菜以次充好。我也是刚刚尝出味不对,逼问他们才知道一切的。”

凌元面露难色地说道:“璃州菜贩与别处的不同,仅在上午做生意。此时重新准备一桌,难为无米之炊啊!”

凌雨书没有开口打断,静静听着他的辩解。

“所以小人斗胆,请凌公子你们海涵,挑新鲜的凑合着吃。明日我亲自监督,必定准备丰盛的晚宴,以表歉意。”凌元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自罚一杯,凌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事情于此翻篇,你看可否?”

“主事诚意道歉,我要是不接受,反倒显得小肚鸡肠。”凌雨书轻笑着,话锋一转,指向凌元身旁二人,“既是赔罪,他们的致歉呢?”

桌上总共有六人。此次参加家宴,肯定是亲属。从仆人那探听的消息,凌元有一妻一子,徐珍和凌彦。他们是何心性,摸得一清二楚。

谈到夫人儿子,凌元明显一愣,“我代他们喝一杯赔罪酒。”

“诶——主事见外了。”凌雨书走上前为他们斟满一大碗酒,“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本该其乐融融。你这样做会坏气氛的。”

坐回位置上,见他们一动不动,疑惑地问道:“为何不喝?是觉得我远道而来,人微言轻,不给面子呢?还是说一开始就缺乏诚意呢?”语气逐渐尖锐。

堵死所有出路,这酒不喝也得喝。谁让是你们先这样做的呢。

面对凌雨书不断施加压力,凌彦一仰头,将一大碗白酒一口灌下。火辣辣的刺激感灼烧着口腔。刚才灌酒太过生猛,现在止不住咳嗽。

“令郎好酒量。”凌雨书拍手称赞道,矛头转向徐珍,“夫人你呢?”

“到底有完没完。小爷我的母亲,她不会喝酒,你还想干什么?”凌彦拍案而起,指着凌雨书破口大骂道。

他越是气急败坏,凌雨书越高兴。不然这样做就毫无意义了。

凌雨书装作气愤的样子,“主事,尔等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我已了然于胸。”

“逆子,还不赶紧坐下!”凌元命令道,转头便向凌雨书赔笑,“犬子不懂事,勿要往心里去。咱们吃菜。”

明面上凌元不敢,也不能得罪凌雨书。他如今享有的一切,全是建立在凌氏本家的资源上。即便是得意忘形,都不能公开蔑视他们。

凌彦迫于父亲的强势命令,仅能选择让步妥协。尽管忍让,心却不甘。死死攥紧手中筷子,几乎要将它们折断。

自作孽不可活。一家三口,一个目空四海,一个吝啬刻薄,剩下那个因溺爱娇惯而到处作恶。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呗。

“主事,令郎之勇叫人不敢忤视。既束发加冠,他在何处高就呢?”

凌元听见吹捧,自然欢喜,“犬子不才,生性懒惰。迄今为止整日游手好闲,偶尔会帮家里做些事。”

“游荡懒散容易被亲戚笑话。不妨外出跟着家族经商,令郎也可历练一番。”

“你拉倒吧。”凌彦厌烦地说道,“一个还没小爷年长的小鬼,搁这装什么大人,扯什么犊子。”

好个贪图安逸,哼,败小爷我心情。还有那个混蛋老爹,怎么回事,公然偏向外人。最晦气的莫过于,这个叫凌雨书的小鬼头。装作一副长辈样,爬到小爷头上教育小爷。走着瞧,迟早找回场子,让你好看。

“闭嘴!我看你是喝多了脑子糊涂,滚回房间休息。”凌元厉声呵斥道。

“不妨碍,多大点事。”凌雨书笑着阻拦道,“率性而为难能可贵,我欣赏。上升到不自量力就是愚蠢至极。来,为令郎的直率走一个。”

今日晚宴以欢快的基调作为结束曲。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两拨人相互试探交锋。凭借上位强势和一世的提点,凌雨书略胜一筹。

围坐火炉旁只伸出右手取暖,持续片刻缩回。短暂后又重新烤火,反复多次。

凌雨书尚未弱冠,故以茶代酒。煤炭滋滋,火焰轻歌曼舞,在高温的炙烤下头脑变得无比清晰。可纵观整个局势,却非手与火之间,这简简单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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