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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掌柜快步走出厨房,伸头望去,只见那几个人仍然在吃饭,一人倒在地上的血泊当中。

店小二向倒地那人一指道:“就是他死了。周掌柜说他在外面照应着,不要报官。他还说这些吃饭的客人不好惹,我们的厨子,从别处请的厨子都留下,万一他们要加菜,得有人。”

于掌柜点点头道:“周掌柜还说了甚话?”店小二道:“别的没了。”

于掌柜回头对身后诸位大厨道:“诸位,请再这多等会,今晚工钱加倍。”

谢无双趁他们说话之时,偷偷溜出后厨,来到前厅内柜里。周掌柜见他突然过来,吃了一惊,小声道:“你怎么出来了?”谢无双“嘘”的一声,站在一旁,静静注视大厅,只见整个大厅仅摆有一张桌子,摆有八张椅子,向桌上几人望去。

坐在主位之人肥头大耳,衣衫华贵,显然便是江西首富汪胖,身子不断发抖,强行抑制心里惧意,但毕竟遮掩不住。他右首位置空空,便是倒在地上死人所坐。他的左首是一个中年汉子,衣着也极华贵,但神情镇定,潇洒自若。

其余六人都不出一声,或惊恐、或喜悦、或诧异、或疑惑,显然那人之死大出意料。

过了好长一会,汪胖道:“李甫林,昨天不是都说好了?一起庆祝,又何以一言不合,伤人性命?”他左首李甫林笑道:“汪胖大哥,还有诸位兄弟,这次的事情,就他最没用了,钱出得最少,又拖了后腿,凭什么分到那二十五枚黄金?他若不死,难道你们就心甘情愿把他的金子拱手送人?”

原来他们八人一起截了由江南运往北方的二十多船布匹,八个各有分工:李甫林负责打听消息,联络人员;王陵甫贿赂官府,让官府少管闲事,哪知官府里头分赃不均,差点出了乱子,最后由汪胖出面这才摆平,是以人人都对王陵甫有所不满;秦易搬带人卸货搬运;李侃儿组织人员从中策应保护;汪胖负责找买主;符冲负责江面拦截,带人杀尽运船上诸人灭口;唐宛儿联络黑道,使黑道诸人不再染指;令狐不羁探听江南布商的动向,防止有人过来寻仇。

汪胖道:“他虽然不应分得二十五枚金子,但也罪不致死吧?”李甫林举起一杯酒笑道:“汪胖大哥,你喝了这杯酒,我告诉你原因。大家也不要怕,听了我这句话,你们也都放心了,来来大家喝酒。”众人不好拂他面子,举起酒杯喝了。

李甫林道:“诸位,就他办的这事,还想分钱?要是没有汪胖在,我们还能活着?大家喝了这杯酒,等下我们把他的钱一分,一了百了。”

众人见他死得虽然凄惨,但能多分金子,喝了口酒,紧张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李甫林大声道:“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事没干好,还想着分钱?来,大家再喝一个,一会分钱。”

令狐不羁道:“李大哥,七个人分二百枚金子,怎么个分法?”李甫林道:“这个不急,我自有分法,包你们人人满意。”

李甫林正色道:“秦老兄,这次的事,多亏你和你的兄弟,上山入河,把这几十艘船的布一匹不落,全部给我们运回来。”

秦易搬笑道:“这可都是李大哥的功劳,没有你的消息,我们长江飞鱼帮就是再有能耐也不能干下这么大一笔买卖。”李甫林笑道:“哪里,哪里,这些钱又可以给弟兄们潇洒几天了吧,弟兄们一般去哪个花楼?”秦易搬格格淫笑道:“我一般常去风花雪月,等李大哥去了我们九江,我好好招待大哥玩一玩。”

李甫林道:“不用等到去九江,等下我们吃完就去乐呵乐呵如何?”

秦易搬笑道:“那自然好。李大哥,我们长江飞鱼帮敬你一杯,以后还要带我们长江飞鱼帮多多发财呐。”

李甫林笑道:“没问题,你的人又能干,又机灵。说实话,之前有个泥鳅帮也找过我,不过我没理他们。”秦易搬霁然色喜,道:“多谢大哥栽培,以后我长江飞鱼帮一定听大哥的话。”

“刷”的一声,突然一道寒光闪过,接着听到一个声音急道:“不要惊!”

只见李甫林手拿宝剑,面色平和,傥然而立。

秦易搬一动不动,众人细瞧,只见他的脖子上显出一条细细的血痕,但人仍是稳稳坐在位置上。

汪胖怔道:“他——他死了?”一人道:“秦老弟?秦老弟?”接手一触,“啊”的一声轻呼,甚是诧异。

李甫林收剑入鞘笑道:“李兄弟别慌,他们长江飞鱼帮的其他兄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们江湖中人行事,应以义气为先。这个秦易搬两面三刀,见义弃利,当了帮主几年,就把帮里搞得乌烟瘴气,里面人人思乱,这次也是他们兄弟委托我除掉他的,是他们帮里自己的内务。大哥、诸位兄弟不必多疑。”

唐宛儿笑道:“原来如此。这下可好,又少个人分钱,不过二百枚金子六个人分,还是分不完,要是再少个人分就好了,五个人,一人能分得四十枚。”

汪胖听她说得惨酷,心里咯噔一下,此时见桌上已死了二人,微微不安,道:“我说李甫林,今天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天夜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分钱回吧。”

李甫林道:“不急不急,今天这桌菜可是我专门请镇里各个酒店里最好的厨子做的,机会难得,来,吃吃这个西施金丝缠大虾,还有这个粉蒸肉。哎,对了,不羁先生,你不是江西人吧?”令狐不羁道:“在下岭南人士。”李甫林道:“哦?桌上这些菜,你最喜欢哪个?”

令狐不羁道:“行走江湖,对于美食什么的,早看淡了,能吃上一口饱饭就好。这桌上么,这么青椒肉丝蛮好,味道足,汁水香,够下饭。”

谢无双听他称赞青椒肉丝,心里不禁得意。

李甫林道:“久闻不羁先生大名,当年力杀十二名猛汉,最后方才得到西沙村镇村之宝浮陵软玉,当时江湖传得沸沸扬扬。”

令狐不羁微微变色,道:“这些往事提他做甚?”李甫林道:“这可不能不提,如今武林中人提及此事,谁不由衷感慨佩服,都说要是比起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你的大名那可真是江湖少见呢?”

令狐不羁勃然变色道:“李甫林,我敬你英雄了得,要是再出言讥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甫林笑道:“你杀了十二名猛汉的事可还没完呢?”

令狐不羁道:“姓李的,事我帮你办成了,他已连杀两人。要不是我的消息,只怕席上之人早就成了馅饼了。这桌上还有五人,你想把我们四人都杀了不成?”

李甫林笑道:“哪里,哪里,别人无过无罪,哪能随便杀呢?再说我们千里奔波只为图财,又怎会害命?令狐大人多虑啦,来人,给令狐大人倒酒。”

令狐不羁神色稍和道:“李先生,你喝多了。”李甫林笑道:“放心放心,令狐先生打探消息的本事谁不知道,我又怎会杀你。”

令狐不羁道:“这次江南布商的货被截了,损失惨重,要不是部署得当,又岂能全身而退?”李甫林道:“你找的那几个替罪羊不错,来大家再干一口。”众人将酒一饮而尽。

李甫林道:“唐宛儿,一会叫人过来弹个曲子怎么样?”唐宛儿道:“正感闷了些呢。”

李甫林道:“令狐先生,你看呢?”令狐不羁道:“在下素来不善听曲,天色不早,他日有缘再会,告辞。”起身欲行。

李甫林道:“且慢。”令狐不羁道:“怎么?不让走?”李甫林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觉得你这一路辛苦,想再跟你喝一杯,你看可好?”

令狐不羁举起酒壶一饮而尽,道:“我喝完了。”拱手道:“告辞!”李甫林未置可否,却道:“人家都说山河酒楼是这里最好的酒楼,怎么半天也不见人来倒酒?来人!倒酒!”

一人匆匆而上,是山河酒楼里多年的伙计,他将几个酒壶撤去,又摆上几个新壶,逐一倒酒。那两人虽死,桌上酒杯还在,便绕过他们两人酒杯。

李甫林道:“诶?这两个人还是我的好兄弟,你怎么不给他们

倒?”

这人轻声道:“好”。又给他们两人的酒杯倒上,低头见到椅子

下面血迹殷殷,缓缓而流,血腥味甚是刺鼻,不敢再看,赶紧倒酒。

忽然“啊”的一声,见到又有一张椅子下面也缓缓流下血来,强自镇定,抬头微微一看,正是那个令狐不羁,脖颈上中了一剑。

耳边又听到“刷”的一声,还剑入鞘之声,稍稍抬头,正看到汪胖露出既害怕,又愕然的一张脸。他不敢逗留,急匆匆将各人酒杯倒满,心里不安,手腕狂抖,酒洒出了许多。各人都想着心事,也没人注意。

李甫林笑道:“诸位莫怕,诸位莫怕,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当年令狐不羁贪图别人家传玉贝宝浮陵软玉,杀了自己恩人,这事江湖上谁不知道?你们说人家帮你除掉了仇人,还好吃好喝养伤,你却恩将仇报,这种人该不该杀?”

唐宛儿道:“该杀!我最看不上这种人,行走江湖,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下只有五个人分钱,一个人能分四十枚。”

李甫林笑道:“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么?”唐宛儿笑道:“我虽然不是,但我最喜欢男子汉大丈夫。”李甫林道:“诸位,方才我跟他说的那几句话,足可看出他心中有愧。杀了他,不冤吧?”

符冲道:“杀了他是不冤,可非要在这里杀他么?今天我们在这里又不是论君子,评圣人。”

李甫林笑道:“大家莫慌,江湖上谁都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谁也都能理解,这两人其实另有死因。”

汪胖道:“什么?”

李甫林低声道:“这两人得罪了柳家。”李侃儿道:“为什么?”李甫林道:“那可不知道了,你们以为我叫他们两一起干了这单买卖,只是为了能少分点钱?你们仔细想想,有得罪过柳家么?”众人仔细回忆,没有得罪柳家,心下稍安。

李甫林打个响指,立即店里伙计迎上,他对着伙计说了几句话。伙计快步下去。

李甫林道:“光喝酒无趣,叫几个姑娘过来助兴。”转头道:“符老弟,整晚你都一言不发,光一个人喝闷酒,来,我敬你一杯。这次鞍前马后,你出了不少力,活办的确实不错。”

符冲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道:“别人不知道你,我是知道的,本来我以为大家共同干了一这单,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没想到江湖传言果然不差。”

李甫林笑道:“江湖上都传些什么?”符冲道:“江湖传言李甫林口蜜腹剑,用嘴杀人。”李甫林道:“李某说的是实情,他们几人确有该杀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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