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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群山环绕之中,一座破落道观坐落于山腰之间。三座平矮院落,勉强能看出门匾上写着:天道观,三个大字。

历经的日晒风吹,世事更迭,少有的能有道观还能久居而世。现在佛庙林立,而道观却是万中无一,所剩无几。

有的也只是苟延残喘,破烂不堪,百年没有香火了。

此时,天道观祠院中,檀香袅袅升起。供奉的灵位之前,香烛燃烧着,幽幽烛火映着九座灵牌,最末为天道玄宗第九任掌教,苏道云之位。

此时一名身穿着青衫的少年,缓缓在香炉之上插上了三株长香。他十八岁的模样,长发飘然,犹如仙侠装扮。

“师尊,又是一千年了。日月更替,星辰辗转,春去秋来,这浮世越来越是无趣了。体内九把道锁已经快镇压不住了,这飞升之日,又何时是个头。”

青衫少年面容怅然,呢喃自语道。

“师尊,当年你说只要踏入渡劫期,渡过天劫便可以圆满飞升。可如今已经是历经第九十九次天劫,为何还是没有飞升之门为我而来。”

青衫少年目光有无奈亦有痛苦,叹气道。

遥想当年,他拜入天道观时,他师尊苏道云便信誓旦旦说他是万年不遇的仙道奇才,不出千年便能修炼飞升。

可如今已经是七千九年过去了,他仍旧没有飞升的预兆。早在七千年前,他已经臻至渡劫期圆满,成功渡过天劫,可那时也并没有飞升之门打开。

而后七千年,他又是经历了九十八次天劫洗礼,每一次的天劫都让他欲生欲死,会让他陷入一次十年沉睡。可每次沉睡过后,他发现他的实力越发强大。

他觉得他的实力都已经突破了渡劫期的范畴,一拳之下,日月山川都要为之巅覆。所以每十次劫难之后,他都会在体内设下一把道锁,来锁住自己的灵台,不让修为扩散。

如今灵台之上九道道锁齐聚,但是修为依旧时不时的溃散,九道道锁都快要镇压不住浩荡的修为。让他觉得或许当九道道锁崩碎之时,地球都要为之巅覆。

青衫少年无奈地叹气,轻声说道:“师尊,七千九百年了,该去的都去了,这浮世间都没有什么可留恋了,真不知要这漫长寿元何用。”

七千多年来,他看遍了王朝更替,沧海桑田,道心若铁打的。对这虚浮人世间,都快要生不起太大的兴趣了。

寻常修仙者,都是为了朝着更高的寿元而去。可有了这漫长寿元,甚至不知何时死亡之时,才觉得也不过如此。

青衫少年缓缓从身后拿出了一块牌位,放在供桌之上。

牌位上写着,天道观第十代观主,苏尘。

这是他的名字,是他师傅苏道云取下的,预示着过往若尘土,同样也为逃脱红尘疾苦,求得那羽化登仙之道。

每百年苏尘都会来一次天道观,烧香祭扫。这已经是数不得多少次了,不过这一次苏尘决定当作是最后一次。

“师尊,恕弟子不孝,今后便不再回祖祠了。让这天道观的历史,永远尘封在历史长河之中罢。若未来有人再入祖祠,或许便是天道观的传人吧。”

苏尘缓缓走出了祖祠之门,将祖祠之门缓缓掩上。一袭青衫在风中摇曳,他纤瘦高挑的身影显得孤独寂寥。

这天道观是他梦开始的地方,同样也希望是梦结束的地方。天道观的祖祠,承载着故去的先祖,同样也承载着他的记忆。

关上这扇门,再重新开启一扇记忆的大门。

苏尘背靠着道观之中的老树,悠长深远的长歌漠然从他喉腔之中唱出,唱的是古代一首战歌,“与子同袍,修我戈矛……”

倚唱长歌。

没过多久,却有脚踩枯叶细碎的声音从道观外面传来。苏尘缓缓停下了哼唱,眉梢一蹙,似乎有些不悦。

天道观的建址在江州城外群山之中,根本不会有人烟,又是哪里来的生人气息,而且还能找到天道观祖祠之地。

“有没有人,救命!”

没过多时,天道观外传来了急切地叫喊声。

苏尘从容地走到道观门前,缓缓拉开了天道观的老旧木门。

入眼是一个青年背着一个虚发皆白的老者,一名面容绝艳的女子跟在一旁,面容担忧,眼角悬挂着清泪。

“是苏仙师吗?求求你救救我爷爷!”

青年昂贵的衣服,都被山间杂树划出了几个破洞,价值不菲的皮鞋此时沾满了泥泞,头发杂乱,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肩上虚发皆白的老者,脸色苍白,萎蔫的趴在青年的背上。身上散发着死气,看上去就如行将就木,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板了。

“我不认识你们。”

苏尘抬眼淡淡看了一眼三人漠然说道。

“我们是江州秦家的人,我叫秦清然,这是我弟弟秦言。我们来找苏仙师,只求苏仙师能救我爷爷一命,我秦家必然重谢。”

那身材高挑,模样绝艳的女子急切说道。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苏尘看了一眼面容苍白的老者,便淡淡问道。

印象中,他并不认识江州秦家的人,也并没有见过那个老头。他很疑惑,这几个人是怎么找到天道观遗址的。

“哦。”秦清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从随行的背包中翻出了一张泛黄的信封,说道:“是我爷爷的朋友让他到这的,还说只要拿出这封信苏仙师就会搭救的!”

苏尘接过泛黄的信件,上面以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天道观苏尘,五个大字。

“南宫守。”

苏尘呢喃自语一声。

南宫守是三十年前他下山游离时遇到的,他还对他进行过点拨。算是他的半个师傅,所以留下过天道观的一封信书,可以向他求助。

不曾想他苏尘的一个求助信书,却让南宫守让给了眼前几人。他倒是挺好奇,这秦家和南宫守有什么关系,能把这么重要的机缘让下。

毕竟,他苏尘的援手值千金。就算是让帮助南宫守一步登天,都也不是不行。

“你认识南宫爷爷?”

秦清然疑惑问了一句。

“好了,不用废话了,进来的。既然是南宫守让你们来的,还拿了我天道观的一封求助信书,那你爷爷的命我就保了。”

苏尘随手一挥。

天道观两侧大门应声而开,苏尘缓步走了进去,示意秦清然跟上。

“小言,跟上!”

秦清然示意秦言赶紧跟上。

秦言有些犹豫,这荒山野岭之中的道观,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诡异,而且还有这么年轻的少年守着道观,还是有点不安全。

“姐,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秦言小声问道。

“南宫爷爷让我们过来,肯定不会害我们的,而且这是就爷爷最后的机会了!我相信南宫爷爷是不会害我们的!”

秦清然目光毅然说道。

“她说的不错,我要杀你们只是弹指间的事情,你们也拦不住!而且,你们的命我还不感兴趣。所以,你们还是赶紧跟上,小心我出尔反尔不救了。”

不远处,苏尘的声音缓缓传来。

二人不由毛骨悚然,他们相距起码三十米,而且两人说话声音都极小,这都能让苏尘听清楚,这是还有多恐怖的听力才行啊。

不待多想,二人都只能快速跟上去。

苏尘打开了他平常休息的屋子,里面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书桌,除了书桌上摆放的泛黄古籍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间屋子干净异常,显然是长时间打扫居住的结果。很难想象,有人能在荒郊野岭,超脱了都市喧嚣,互联网花乱的山岭活下来,当真是奇人,秦清然秦言二人异常惊讶。

“把他放下,你们可以出去了。”

苏尘平淡地说道。

“听他的。”

秦言本来还有些犹豫,秦清然却决然说道。

“好…”

秦言无奈只能听苏尘的话,把须发皆白的秦江生放在老旧的木床之上。

“你们可以出去了。”

苏尘淡声说道。

在犹豫的目光之下,秦清然拉着秦言走了出去,并把房门关上了。纵然心中有担心和忧虑,无过随着房门关上,都只能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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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他看起来都没有我年纪大,他能治好爷爷吗?而且这天道观看起来好玄乎,怎么可能有道观建在这种荒山野岭啊!”

秦言在门外等着焦急,担心地说道。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南宫爷爷和爷爷是好友,我想他绝对不会拿爷爷的命开玩笑的。现在我们也只能相信南宫爷爷不会骗我们了!”

秦清然纵然嘴上平静,但内心还是跳动不安。

“也是。”

秦言心不在焉地说道。

他们从江州省会云海出发,一路翻山越岭,历经了三天才找到了天道观。这三天,他们从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都近乎变成了野人。

这其中艰险,只有他们能够道诉。尤其是秦清然还是女人,穿梭了树林之中,难免刮伤虫咬,凝脂如玉的皮肤也不乏红印,难受至极。

毕竟一直都是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过过饮露水,咬压缩饼干,露宿荒郊的生活。三天下来,素洁的脸上都泛起了黑眼圈。

如此颠簸的路程,也只希望结果不要让人失望吧。

秦清然和秦言两人都找了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双手环抱倚靠着,相顾无言,只是长久的缄默,神色写满了忧愁。

“咳咳…”

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间内传出苍老沙哑的咳嗽声。

秦清然和秦言两人猛然把低垂的头抬起,眼神中涌动起异样的光泽。他们自然听的出来那是秦江生的声音。

俩人欣喜万分,急忙冲进了屋子。

此时秦江生正右手撑着木床,半身侧着。原本苍白的老此刻稍显红润,嘴角还挂着一抹黑色的浊血,有大病初愈的生机。

“好了,他的病治好了。你们也可以走了,不过记得谁要胆敢透露出此地分毫,他的命我会照理收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苏尘淡漠地站在床边,漠声说道。

“老朽秦江生多些苏仙师搭救,老朽之命以后就归苏仙师所有了!苏仙师若有用得着我秦家的地方,我秦家必定举族效劳!”

秦江生在秦言和秦清然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躬身说道:“小言,清然还不快点和爷爷一起谢过苏仙师!”

“秦清然谢过苏仙师搭救之恩!”

“秦言谢过苏仙师!”

两人都是躬身一礼。

“嗯。”苏尘淡漠的点了点头说道:“赶紧离去罢,这个地方不是你们能够逗留的。以后也不要找到这里来了。”

“是!”

“我等谨听苏仙师告诫!”

秦江生一摆手,说道:“小言,清然,我们回家吧。这几天辛苦你们了,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清然的黑眼圈都起来了,都快成熊猫了。”

在秦言和秦清然的搀扶下,秦江山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天道观。三人的背影,愈行愈远。直至消失在了树林的尽头。

苏尘淡漠望着,不由摇头痴笑一声。

遥想天道观当年是何等风采,一座道观便傲立于百宗玄门之上,他一人便能胜过一宗。那时还需百宗来朝朝拜。

如今却是连宗祠都快荒抚了。

沧海桑田,春秋轮转,该去的都要退去。终究逃不过宿命论的规划,逃不过时间。

就让记忆随时间淡去吧。

苏尘走出了院落,缓缓将厚重的道观大门关上,将插销也插上了。一袭青衫,缓缓走下山去,显得落寞寂寥。

高大的树木上,枯叶飘落,好像盖住了天道观。

古朴典雅的天道观,在枯叶的虚掩之下,好像淡淡小时于视野之中,没有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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