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瓜与我打斗半天,体力已然耗尽,如今被那黑影压在身下,虽然奋力挣扎,却终究无法翻身。
我见那黑影出拳虽然凶狠,但并没什么章法可言,不像是会武之人,心中不由好奇。
不过,眼见郑西瓜再被殴打下去,非殒命当场不可,我心中仍有疑惑要问,自然不愿他现在就死掉,于是急忙大声喝止说:“住手。”
那黑影这才停手,扭过头来,惊讶的看着我说:“这位兄弟,你是不是疯了?他刚才要杀你,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恐怕连命都没了,为何还要喊我住手?”
我愣了愣,心说,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
刚才明明是我占据了绝对优势,怎么到了他嘴里,我竟成了束手待宰的羔羊一般了?
待细细打量那黑影,发现竟是个年轻小伙子,估摸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面目很是俊朗,大眼睛,高鼻梁,一张嘴巴紧紧抿着,眉目间自带一股英气。
这一副形象,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能说出刚才一番蠢话的傻子。
但现实就这么奇特。
这莫非就是人不可貌相?
我心中虽然一阵腹诽,面上却不表露出来。
毕竟,这人虽然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却有一颗锄强扶弱的侠义心肠。
这在当下,已经相当难得。
我不愿寒了义士的古道热肠,忙笑着解释道:“小兄弟可能误会了,我让你住手,是因为,你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你大好年华,何必吃人命官司,贻误终身?”
小伙子对我刚才不识好人心的举动依然很愤怒,听了我的解释,虽然情绪冷静下来,脸上还是带着些许怨气的说:“怕什么,最多一命抵一命,何况,我这属于见义勇为,即便到了官府,也应该没事儿的。”
我看他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只好过去先扶他起来。
他大袖一拂,把我的手打偏,脚上发力,自己弹跳了起来。
我也不好说什么,讪讪一笑,蹲下身子去看郑西瓜的伤势。
郑西瓜此刻面上全是鲜血,我试了试他鼻息,发现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心中不觉大奇,我虽然打了他两拳,但并没打在要害上,更加没有用上全力,照理说,他不应该受这么重的伤。
那小伙子的拳头虽然看上去凶猛,但实际上造成的伤害应该不会大到要人命的地步。
况且,郑西瓜身手不弱,骨骼肌肉应该比一般人都要强得多才是。绝不至于受了几下拳脚,便一命呜呼。
我正纳闷,只见郑西瓜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胡乱的一通摇摆,一根食指挑起来,却不知道指向什么地方,嘴里断断续续“呕啊”不停,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
我努力的想给他续命,奈何最终于事无补。
郑西瓜又呜哇的吐了几口鲜血,怒目圆睁,似乎有什么未了心愿似的,突然“嘎”的一声,就再也没了气息。
那群小喽啰此刻也围上来,问:“帮主怎么样了?”
我叹息一声说:“应该是死了。”
小喽啰一听老大死了,轰的一声,四散奔逃,作鸟兽散,原本拥挤的街头,突然间冷清了下来。
我愕然看着这一切,心说,江湖上的事儿,也实在难以预料,原本称霸一方的大佬,死了之后竟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让人唏嘘。
呆了一会儿,我扭头见那小伙子还瘫坐在地上,便说:“你把他打死了。”
小伙子脸色变了变,强装镇定,说:“怎么会?你可别血口喷人,我只是打了他几拳而已,不可能就把他打死了。”
我又仔细看了看郑西瓜的尸体,从外观上也确实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心中也是诧异。不过事实胜于雄辩,所以耸了耸肩说:“但他确实是死了,死得透透的。”
小伙子皱了皱眉,咬牙大无畏的说:“死就死了,那又怎样?”
我不知道该赞叹他有胆识,还是该骂他没脑子,最后想了想说:“也不怎样,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小伙子也有点慌了,呆愣了一会儿,问:“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失手杀人的。”
我说:“我也不打算报官,你别紧张。”
小伙子更紧张,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沉吟一会儿说:“不行,先把郑西瓜埋了吧,这么曝尸荒野,也实在对不起死者。”
小伙子说:“要不要找个隐秘点的地方?”
我说也好,省得惊动官府,那就不太好脱身了。
小伙子不迭点头说:“对对对。”
我让他等会,然后纵身跳到一户人家,偷来两把铁锨,丢给小伙子一把说:“走。”
小伙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我说:“去哪儿?”
我说你先把郑西瓜背上,然后走哪儿算哪儿吧。
小伙子撇了撇嘴,说:“真倒霉。”但他毕竟不傻,知道顾全大局,只发了几句牢骚,便怏怏的走到郑西瓜跟前,伸手拉住郑西瓜胳膊,用力一扯,将郑西瓜半个身子拉起来,然后自己蹲下身去,用肩膀扛起郑西瓜,再猛地起身,将郑西瓜整个身子负在背上。
我带着小伙子又往锦瑟酒馆方向走去。毕竟,我知道的,也就那一片区域最为偏僻。
....
路上,我问他:“兄弟怎么称呼?”
小伙子说:“兄弟阴无断。叫我小阴或者小断都可以。”
我说:“哦。”
阴无断回问我叫什么。
我回答:“我叫陆向西,一路向西的陆向西。”
阴无断好奇的看着我说:“陆先生是江湖中人?”
我急忙否认说:“不是。”
阴无断哈哈一笑说:“陆先生,你隐藏不了的。”
我不想跟他分辨,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还算讲究,便问:“阴兄弟是干什么的?”
阴无断说:“跟着家里做些小生意。”
我又问:“大晚上的,你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
他说:“这不中秋节吗,月亮这么漂亮,所以就出来走走,赏赏月。”
我说:“阴兄弟倒是很有雅兴。”随即想说说,“你刚才与郑西瓜打斗,没有受伤吧?”
阴无断这才醒觉过来,哎呀叫了几声说:“怎么没有,刚才心情紧张,也不觉得怎样,现在经你一提醒,马上无处不疼起来。”
说罢,将郑西瓜的尸体扔到地上,拿手去摸痛处。
我说:“现在还不是痛的时候,你再忍忍,一会儿把他埋了,你再疼,行不行?。”
阴无断龇牙咧嘴的反问:“你说行不行?”
我说:“阴兄弟,大局为重。”
阴无断看看郑西瓜,见他眼睛依然睁大得像铃铛,死不瞑目一样,像是害怕了,立刻浑身修复过来,站了起来说:“陆先生,你来背他吧,我害怕。”
我说:“江湖中人,背个尸体又算什么?”
阴无断狡辩说:“我又不是江湖中人,我只是一个做小买卖的罢了。”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