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上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居然是查理！

我一把推开他：“靠，你想干什么？”

查理那双绿瞳充斥着莫大的哀伤，他只是张了张嘴，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那尊巨大的神像。

他一张嘴我就愣住了。

他的口腔内只剩下舌根了。

再仔细端详眼前这个人，我突然发现他的脖子上有着细密的针脚。

我有些结巴：“你……你不是查理……不是……你……还活着吗？”

“查理”先点了点头，然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不是查理，但你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他的移动速度和能接住我这一点来看，他应该不是被囚禁，但是这针脚实在是给我不太好的联想，还有被拔舌，裸露的手腕上青紫色的勒痕以及这张和查理一模一样的脸……我姑且认为，他被查理虐待囚禁过。

但他现在跑出来了。而且还有着和长期被虐待者不符的体力。

我脑子一团乱麻，信息太少我一时理不清头绪。

但目前我能肯定他是来帮我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刚才好像指了指神像？

“神像怎么了？”

“查理”做了个掰断的手势，指了指远处的瓦提琉斯，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秒悟，呼吸急促了起来：“你是说，打碎了那神像，就能干掉瓦提琉斯？”

“查理”猛地点点头，随机拽起我的手就把我往神像的方向拖去。

我扭头看了眼厮杀得火热的魔兽们，迅速跟着“查理”离开了。

一条银链子从“查理”前襟中掉出来，上面挂着一块银色的牌子，用斜体优雅地写着“理查德”。

“你叫理查德？”

那人微微一顿，艰难地点了点头。

但跑着跑着，我才惊觉我忽略了两个很重要的问题。

第一，那么巨大的神像，我他喵怎么毁掉，用镰刀砍吗？我的爆破符已经零库存了。

第二，我们要怎么在瓦提琉斯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接近神像呢？

我急忙拉着理查德：“不行，我们这样贸然过去，会打草惊蛇。”

理查德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惨白。

我一回头，一张巨大的白色的脸怼在我面前，一双绿眸闪烁着诡异的寒光。

那是神像的脸。神像竟然弯下腰来，直接把脸怼在我们面前了！它的嘴列出一个极诡异的弧度，空灵的声音从它嘴里传出来：“你不老实。”

直觉告诉我这话不是对我说的。

果然理查德战栗如筛糠。

“这到底tmd到底怎么回事？！”我看着神像那双绿眸，想起理查德之前微妙的一顿。

我大脑里瞬间一片翻江倒海，有些僵硬地指着理查德：“你是瓦提琉斯。”

理查德那双眸子瞬间黯淡了，绝望地看着我。

但是我的理智还没被此刻的恐惧吞没：“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你怕我不信任你。”电光火石之间，我的大脑竟然完成了整件事情的推理。

查理和理查德应该是孪生兄弟，当然谁兄谁弟这不重要。重要的事查理似乎把理查德当成了实验对象，用理查德的灵魂进行了造神实验。瓦提琉斯不可控，查理要的是可控的一件兵器罢了。根据石像说的话可知理查德对于查理而言还有用处。但是理查德这个人明显对自己的身份不太适应，壳子底下十有八九不再是理查德了。那么他是谁？理查德去哪了？神像为什么恰好是绿瞳？

理查德就是那个人造神。查理用他亲兄弟的灵魂制造了一尊神。

但查理是人类，除非他爸妈是人族与血族通婚，否则理查德不可能是血族，不足以复刻甚至超越身为血族的瓦提琉斯。查理是猎人团团长，身份敏感，家族谱系里不太可能出现血族。那么那个灵魂是怎么成为血族的？

取代。瓦提琉斯这个原不属于这个躯体的灵魂出现在了这个躯体内，这不正是我们情况一致的“取代”么？

恐怕这便是首例取代。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血族被取代。

注意，是血族。甚至是其他种族如十三的狼人身份。但是似乎独独没有人族。这是个有些片面且独断地推断，但这也是目前我能想到可能性最大的推断。

被取代的血族原先的灵魂去了哪里？

不难想和理查德一个下场。所以现在查理的人造神，是个杂合体。

我立刻拉起跌坐在地的理查德……啊不，瓦提琉斯，一边用神经网络联系白榆。白榆应该没被困住，频道很容易就对接成功了：“什么发现？”

“你是怎么做出瓦提琉斯是血族入魔的判断？”

“从他的气息……”白榆顿了顿，“这是个很大的疑点，他身上的气息，很乱。”

“这就足够了！迅速来我这边支援！叶听把那个巨石像给轰了！”

叶听吓得手一抖：“你tm吓死我了……吼这么大声干啥？”

“难怪那东西刚才逃得那么快，敢情回去护着命根子了。”白榆冷声道。

不要用这么冰冷的声音说着让人误会的话啊！我内心咆哮着吐槽。

一抹黑影笼罩在我们俩头顶。

一双紫瞳充满杀意地盯着我们。

不管如何瓦提琉斯都是非常关键的存在，这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在这个信息少的可怜的猎场上。不能让理查德杀了瓦提琉斯。

我召出镰刀握在手上，死死地盯着那双紫瞳，“你是理查德。”

黑影怪笑起来。

我冷笑：“说到底你也是个废物。死后也要给自己的仇人打工。明明现在有能力复仇了居然还要受契约的束缚。”

黑影刹那间膨大数倍：“你懂什么？！”

我胸口处突然一阵温热。

鲛人之泪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的光芒，缓缓地从我衣服里飘了出来。

对了，这是能净化灵魂的鬼兵。

这尊神，说到底不就是若干个灵魂杂糅在一起形成的！那么能净化吗？

我心里没底。拿地摊货打boss心里能有多少底气。

那乳白色的光芒愈发强烈，竟然把黑影逼退数步！

理查德终于脸色一变，咬牙试图抓住鲛人之泪，把它击碎。

鲛人之泪的光芒迅速把他包裹着，理查德瞳孔收缩，这才后知后觉地往后撤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榆他们赶到的时候，黑影已经被鲛人之泪吸收了。

白榆忍不住破口大骂：“靠，你有这东西早拿出来啊浪费我力气。”

“姐，形象形象，我这不是忘了么……”我讪笑道。

白榆没忍住翻了白眼，目光落到瓦提琉斯身上：“……这谁？查理？”

十三动作更快，已经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了。

“不是不是，他是瓦提琉斯。”我连忙拦住十三。

然后我就看到了三脸懵逼。

我简述了一下我的推论。他们才明白过来。

“不过真相如何，还得看当事人怎么说。”我看向瓦提琉斯。

瓦提琉斯扯了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

大体上跟我推测的大差不离。

理查德是查理的弟弟，查理是驱魔家族指定继承人，所以理查德并没有查阅驱魔资料的相关权限，这也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最后会做出接近鲛人之泪这一无知的举动。由真言书可知瓦提琉斯与吸血鬼猎人的交易是真的存在的，但是后代吸血鬼猎人并不信任瓦提琉斯，于是决定用人造神取代瓦提琉斯，同时将瓦提琉斯封印。这个计划一直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查理和理查德的出生成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因为双生子在这场计划中似乎有着特殊含义，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最后理查德成为了祭品，以他的灵魂为核心造出了一尊新的神，而瓦提琉斯沉睡的灵魂被封印进了理查德的尸体，并把尸体埋在密林之中作为维系密林阵法驱动的动力。但是瓦提琉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前苏醒，导致理查德的尸体变成了活死人。

但是后来，他还是被发现了。密林边缘的阵法八成的作用就是为了束缚他。

瓦提琉斯现在就跟普通人无异，没有了血族的能力。这倒是跟他当年撒下的谎相契合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很疑惑，瓦提琉斯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会挑起大战的人，眉眼间总带着淡淡的忧郁，甚至看上去还有些……胆小。

“你害怕他们吗？”我问。

瓦提琉斯犹豫了会，还是点了点头，并且用树枝写道：“人类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物种。”

“那你为什么还会和人类进行交易呢？”白榆问。

“不是我。”瓦提琉斯写，“是另一个‘我’。姑且可以理解为你们人类所说的‘双重人格’。那是我的另一个人格。”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胸前的吊坠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笼罩心头。我的吊坠上面布满了裂痕。

“叶听哥，神像你轰碎了了没？”

叶听无奈耸肩：“神像周围似乎有一层能量屏障，还挺厚的，炮弹没打过去。”

瓦提琉斯写：“那是由信徒的信仰构筑而成的防御，普罗撒这么多年的积淀没那么容易攻破。除非信徒们不再信仰。”

“我问你。”我定定地看着瓦提琉斯，“他能不能在神像上汲取信仰的力量？”

瓦提琉斯忧郁地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一个掰断的手势。

是的，所以我才让你们赶紧解决掉神像。

我看懂了他无声的表达。

突然我的吊坠炸裂，一团黑影迅速朝神像飞去。

十三不急不忙地倚在树上，“叶听。瞄准。”

叶听蹙了蹙眉，对上十三风轻云淡的眼神，还是没说什么，瞄准了神像。

“普罗撒的梦，该醒了。”十三薄唇轻吐，打了个响指。

那层能量屏障轰然碎裂！

叶听瞅准时机，发射炮弹，炮弹、黑影和神像刚好三点一线，直接一石二鸟！

理查德那双紫瞳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体上的大洞。

神像轰然倒塌！

“你是让他们做了什么梦才能把他们的信仰削弱的这么厉害啊。”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无力地靠着树坐在地上。

“添油加醋的真相罢了。”十三老奸巨滑地笑了笑，把我拉了起来，“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我们打了多久？”我揉了揉脸。

“挺久的。还有两个小时就到第七天了。”白榆敲了敲护目镜。

“那我们先去庄园外围休息吧。到点了再出去。我和十三的户外经验比较丰富，你俩小屁孩就在中间好好跟着吧。”叶听揉了揉白榆和我的脑袋。

瓦提琉斯对路况熟悉，于是在前面带路。

“想想还挺不爽的，boss咱打掉了，剩下的人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叶听忽然皱了皱鼻子。

“他们未必能参透题干的意思。”十三淡然道。

“而且我不认为其他人有能力做到这一切。说不定还会过来掺一脚搅浑水。”白榆接着道。

我叹了口气，“确实，人类是最可怕的物种了。”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隐约可见外围的黑色铁栅栏了。

瓦提琉斯突然不见了。

我们警觉地抬头，发现他被一张网网住了吊在树上。

这绝不可能是当地人布下的陷阱。竟然有玩家已经先行一步了吗？

我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而且以瓦提琉斯的力气，居然挣不开那张网。

“你们说把他杀了，能掉落出什么装备吗？”一个尖细的声音突兀地划破夜晚的寂静，掩盖出草丛中的阵阵虫鸣。

“不能。”叶听冷硬地说，“boss已经没了，他不是boss。”

“这才奇怪呀。”尖细的声音继续说，“那么装备呢？boss死了可什么都没掉落呀。那boss真的死了？还是说装备在你们身上？”那声音说到后面又带了些狠戾。

“敢不敢出来面对面说话。”十三轻蔑地冷哼。

“火气别这么大嘛都到这最后一步了。”那声音说，“这一关会筛掉很多人。出了这扇门我们可就是竞争对手了。”

“你是不是傻，我们现在也是竞争对手。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筛掉。”十三摸向背后的刀。

“说大话谁不会？小伙子，心气儿别太高。”那声音冷笑一声。

“先把瓦提琉斯救下来吧。”我小声地对他们说，“他好歹也帮了我们。”

“不过是个NPC，值得你们这么在意么？”那声音漫不经心，每个字都浸透着阴冷，“既然你们这么在意的话，那么来做个交易如何？”

白榆懒得搭理他，把我们叫过去：“过来过来。”

那声音：“……”

“他说的有点道理，之前过的猎场基本上boss没了都会掉点装备。为什么这场没有？”白榆很认真地思考着。

叶听苦笑：“别是白打boss了吧。难不成还要把查理杀了？”

“应该不是。之前的boss没一个是人类。这个猎场是人界和黑域的交界，所以像查理那种玩邪术的人类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也不足为奇。之前掉落的装备似乎都是boss身上的一部分。”白榆揉了揉太阳穴。

“如果这个结论成立，那么这个灵魂状态的boss，能掉落出什么呢？”我冥思苦想，之后我们四人对视一眼，脸色齐齐一变。

很有可能，会释放出一些对我们不太有利的东西出来。

毕竟那是个灵魂杂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