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早睡的缘故，也许是吃了东西的缘故，也许是晨光在身侧的缘故，她一直睡的不太好，早晨在似睡非睡间，手机响了，她几乎是马上接起来。

“喂。”很小心地坐起来，看见没惊扰到他，就蹑手蹑脚地走出卧房。

“子衿小姐，我刚到苏黎世，方便见面吗？”

这声音……似乎是……皮特！子衿根本没有多思考一秒，立即就答应了。

“那就十点钟，老地方，你看可以吗？”

“OK！”

挂掉电话后，她忍住心头的喜悦，这几天煎熬的等待，让她一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正之前投稿石沉大海的次数也不少啊，多一次也无妨，没料到事情出现了转机。

拿起硬盘和电脑，塞进包里，掐算了下路上的时间后，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望了望冰箱里的食物，似乎想到了什么。

苏黎世的夏天来的太早，不到十点，感觉天已经很热了。干净整齐的大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和车辆。晨光将车稳稳地停在咖啡馆门口，然后下车，走到副驾驶旁，开了门，搀扶着子衿下来，站稳后，又去拿包，门口的服务生见状，主动来帮忙。

“晨光，你先回去。”

“好。”

他又掏出小费递给服务生说：“交给你了，谢谢。”

服务生道谢后，拿了小费，提着包，搀扶着子衿进去。

皮特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听见门口的动静，看见一辆宾利驶过，再看见子衿被搀扶进来，立即起来，向她走过来。

“你好，皮特先生。”子衿看见他，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子衿小姐，实在抱歉，让你跑一趟。”皮特打量了一下她的腿脚，很绅士地道歉。

“不碍事的，我也在苏黎世，倒是辛苦你大老远跑过来。”

皮特和服务生一起扶着她坐下，皮特要了一杯咖啡，子衿要了牛奶，服务生下去准备。

两人坐定后，皮特倒先问起她受伤的事。

“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过，马上恢复了。”子衿清淡描写的样子，皮特会心一笑。

“希望你早点康复。”

“多谢你的关心。”

“抱歉，打扰你们，咖啡和牛奶好了。”服务生过来，上了牛奶和咖啡。

“谢谢。”

“不客气，请慢用。”

服务生走后，皮特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看了你的框架。”

子衿听到这里，内心有点小紧张，不过，她不会轻易露出来，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思路很不错，故事结构曲折，颇具创意，只是有点担忧。”皮特抿了一口咖啡，眉头有点皱。

子衿笑了下，问道：“担忧？”

“是的，在实景拍摄方面，恐怕不能符合剧情设置。”

这点子衿是有所准备的，当下科技信息发达，有许多导演在拍摄影视剧时，为了缩减成本，基本上都靠后期制作，去完成一些特殊的场景。不过，皮特导演是拍纪录片出身，他的镜头全是实景，可以说是当下导演圈里的一股清流，故而每部片子都是良心制作，口碑非常高。

“我知道精益求精是你的作风，这也是我喜欢跟你合作的地方，剧情设置的场景，我在脑海里已经物色好了地方，在你拍摄时，可以去做参考。若是时间上受限制，可以考虑小成本的实景搭建。”

子衿说完就将电脑拿了出来，然后插上硬盘，将自己备好的另一个版本打开，每处的场景都用红字做了实景选址标记，并附上了图片。

“你看看。”她将电脑屏幕转向皮特导演，皮特顺着视线看去，果真，这些场景都有美图配置，他往下拉，发现每处都有标记，取景的地方基本上都集中在欧洲，个别地方是在中国，脑海中略思索了下成本，在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过，这牵扯到中国取景地，他有点犯难。

“皮特先生，如果可以去中国取景的话，我会陪你一起。”

皮特犹豫了下，问：“华人街怎样？”

“可以啊，不过，具有中国特色的元素只怕不会太明显。”

皮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力求逼真，是他拍片的要求。略思考了几秒，他当即做了决定，可以去中国看一看。他也想亲眼看看亚洲的发展速度。

“好，我采纳你的建议。”

听到皮特的决定，子衿会心一笑：“谢谢！中国人民欢迎你的到来。”

“漠北在中国的什么地方？”

“西北地区，是一个带有浓烈名族色彩的地方。”

“听起来很不错，不过，你能客串吗？”皮特忽然突发奇想，提出这样的建议。

若论外貌，子衿绝对是东方美人中的上品，眉眼、轮廓、脸型都像是精致雕刻而成，她的美是耐看类型的，而且眼睛很亮，眼神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不同于他所见过的那些美人，最主要的是，她从穿着到言谈举止都很传统，骨子里刻画出来的教养是装不出来的。更何况她满腹诗书，颇有文采，这样的美女比他镜头前的演员可要优秀太多，简直是难见得宝贝。

“我？”子衿很惊讶，她从未上过镜头，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演。

皮特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可以吗？”

子衿忍不住笑了，“我哪里会演戏？只怕会在镜头前笑场。”

“演戏需要走心，没有自我，只有角色，我想你可以试试看。”

子衿想了想，还是婉拒道：“谢谢你，皮特先生，我觉得幕后更适合自己。”

皮特也不再勉强，想来她若打算入娱乐圈，凭借自身的优势，恐怕早就走上了国际舞台。

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两人暂时保持沉默。

一分钟过后，皮特放下杯子，问道：“子衿，是个好名字，有什么寓意吗？”他知道中国人起名字，大都是有着什么用意在里面的。

关于名字，从小到大被问过很多次了，子衿早已习惯。

“听说过《诗经》吗？”

皮特一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皮特觉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是从民间采集来的歌谣，我的名字就从这句诗里得来的。”

“原来如此。”

“子衿的原意是指传统服饰的衣领，在诗歌中表示思念有情人。”

皮特听完，居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说：“很有内涵，看来你的名字背后有故事。”

子衿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赞誉，拐着弯去引导他关注中国传统文化，但是她不知道，皮特对她所说的话已经上了心。

中午最热，火辣辣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咖啡馆门前来来往往，似乎有些拥挤。子衿目送皮特导演坐上他豪华的超跑离开，她站在一个醒目的地方等晨光。

几分钟后，晨光开着车从远处过来。子衿迎着日光，眯着眼便认清是他，燥热的心安定下来。

“谈完了？”晨光下车，走到她面前，掏出纸巾擦拭她额头上的汗。

“嗯，你刚在哪里？”

晨光撑开太阳伞，挡在子衿头顶上，瞬间凉快了很多，笑着说：“我去了苏黎世大学。”

子衿好奇地看着他，“去哪里做什么？”

晨光倒也不隐瞒她：“我之前跟维尔教授探讨过心脏搭桥的难题。”

子衿点点头，“我以为你会后悔读医，事实上，你工作这么久，还是没有丢掉自己的医学专业。”

晨光说：“当年我违背父亲的意愿读医，只是不想丢掉人生的梦想，现在我从商，只是不想让父亲失望。”

子衿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嘉琦，他为了阿爸的愿望，选择弃医从商，那么，人活着，到底什么能体现人生的价值呢？

从苏黎世大学到晨光入住的酒店不过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车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子衿坐在副驾驶上，晨光平稳地开着车。觉察到她安静了很久，不由地转过头，发现她怔怔地望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连他长时间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都没觉察到。

晨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开口道：“子衿？”

“嗯？”子衿停顿了好久才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

“你们聊的不愉快？”

不愉快？子衿怀疑自己听错了。

“文化类型的脚本，本就不好入手，何况还关乎到中欧关系呢，这本身就是个挑战，拿捏不好，会引起纷争。”晨光说的是云淡风轻，却意味深长。

子衿愣了下，说：“那怎么办？我没有想那么多，你咋不早说呢？”

晨光笑了下说：“导演没有跟你提？”

子衿摇摇头，她有些懊恼，这时，车停了下来，晨光说：“我们到了。”

回到房间，猫狗同时跑到脚边跟她亲昵，晨光放下包，去冰箱拿了两瓶冰水，边走边拧盖儿，递给子衿一瓶，她刚想喝，忽然想起马上是生理期了，又放回去。

“怎么了？”晨光喝了一口，问她。

子衿羞涩地笑了下，晨光马上明白了，起身去给她倒热水。

“你要买那个东西吗？”

“我让米希亚帮我带吧。”子衿眨眨眼，毕竟让他一个大男人买卫生用品，似乎有些尴尬。

晨光心底暗暗叹口气，什么都没说，桌子上又放着一堆文件，看样子，米希亚来过了。

喝完水，就投入到工作中去，再忙完时，太阳都落山了。

子衿安静地待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落日，不知在想什么。

当一双手轻轻拥上她的腰，子衿惊了下，回头就看见晨光那张俊美的脸。

“在想什么？”

“家乡。”

这是她第一次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心事，离开好几年了，特别想念故土，想念亲人……

晨光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他很舍不得这份岁月静好的时光，可他知道子衿回国的时日不远了。

“想了就回去看看。”

子衿的眼眸瞬间就浮起了一丝雾气，浓的无法化开。

“晨光。”子衿转过身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认真地看着他。

“嗯。”他低头也看着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子衿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什么？”

“如果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我们就做朋友好吗？”她说这句话实在是违心！

晨光松开了在她腰间的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她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无法跨越离婚的那一步？

子衿等不到他的回答，双眼一涩，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的确是自私的！可是，如果嘉琦不放手，她单方面的想解除婚姻关系，也是痴人说梦。

“我不同意，上一次你没听我的，这一次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