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就这样蹉跎而过。

出院手续办妥后，子衿请向来吃饭。

地点在苏黎世中心一家口味比较好的中餐厅。

“谢谢你的照顾。”两人碰杯，不过都不是酒。

子衿沾酒就倒，向来是医生，职业规定不能喝，以茶代替。

“庆祝你新生。”

这茶入口有股清香味，余味缠绵，子衿不由地多看了一眼，这店老板八成是个楚地人。

“印象中你都没这么客气吧？”向来回想大学四年，她还真没对自己说过谢谢。

子衿笑了笑，说：“那时我太幼稚。”

“嗯，而且还很任性。”向来又补了一刀，丝毫不客气。

子衿瞪了他一眼：“看来你很记仇。”

“作为医生，只能事实求是。”向来耸耸肩无奈地道。

“好吧，你现在过得怎样？结婚了吗？”在医院这么久，除了基本的医患诊治外，两人没怎么闲聊。

向来叹了口气，说：“唉，没人要啊，毕竟医生这职业，你懂的。”

这年头，医生跟警察一样，是高危职业，还朝不保夕，无法顾家。

“有那么夸张吗？难道你要抱着你的医学打一辈子光棍？”

C大的医学院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当年的F4宿舍是妥妥的学霸宿舍，哪个不是当年的高考状元呢？最嫉妒的是他们颜值在线，成为C大的明星，如果他们出道，估计瞬间会成为顶流。

当然，F4宿舍除了向来和李晨光，还有景恒和赵嘉琦。

“一点都不。”向来说。

“你为什么会来瑞士进修？”子衿这漫不经心的问题，让向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的脑子，好像还没恢复好吧？这家胸外科医院在全球都很有名，你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别说你不知道？”

子衿无辜地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要损我了，我虽不关注这个行业，但按你的这学识水平，去英国﹑法国比较合适。”

向来点点头，不否认她的说法：“看来还没一塌糊涂，怎么说呢？我的博士生导师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所以我只能来这里。”

“那看来你的医术非常厉害了！”

子衿不由地想起自己当年放弃读研的梦想，看着向来，有些羡慕。

两人沉默了会儿，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你来瑞士这些年，过得怎样？”

“还好。”

四个清一色的小炒，比较清淡，两人边吃边聊。

“你还爱晨光吗？有没有想过回到他的身边？他这些年很不容易。”

向来忽然说起，子衿刚用筷子夹住土豆片，手一抖，菜就撒在了桌子上。

爱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

收回筷子，喝一口茶水，试图掩盖莫名的心慌。

独自在异国他乡的这几年，在异国人怀疑和不屑的眼光中，她用坚持和实力去证明，做任何一个决定也没了那么多的犹豫，可是在爱不爱李晨光的这个问题上，她似乎有点找不到答案了，五年前是，五年后好像也是。

向来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自己根本没猜错。

“难道他身边没女伴吗？”

“以他的身份，往他身上贴的女人倒是不少，不过，除了你，没人能走进他的心。”

不知怎的，子衿鼻子酸酸的，嘴里的菜如哽咽在喉。

“不打扰，不是挺好的吗？”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准备转账：“对了，这次的医药费，麻烦你转给他。”

向来立即阻止：“别，要给你自己给，我再也不想当你们的电灯泡了。”

大学四年，他真是没少在俩人中间当灯泡，可是怨谁呢？只能怪自己当年嘴欠，为了所谓的赌约，为了所谓的面子，求她答应做晨光的女友。

他为了他们俩，简直是操碎了心。

子衿收回手机，“有那么夸张吗？搞得要把你吃掉一样。”

“哪里是吃掉，简直是挫骨扬灰。”他躲避还来不及呢。

子衿放下手头的筷子，双手抱着胳膊，谈起曾经的往事：“不知道当年是谁求我的？”

向来尴尬地笑了笑，说：“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

当年李晨光向她告白，她认为他是富家子弟一贯的手段，把她当小白兔哄呢，要不是向来为了所谓的面子求她暂时答应，就不会有后面两人假戏真做，爱的死去活来。想象当年，的确是自己的错，不过，他真是怕了她。

“当年是你在幕后散播的吧？”现在她不得不怀疑眼前的这个罪魁祸首了。

向来一愣，“绝对不是我说的，我发誓！”

子衿盯着他的眼神，写满了不信任。

“那你告诉我，是谁传的？”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长华的那几个呗。”向来淡定喝着茶，不知怎地，被她看的心理发毛，不过，作为医生，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你就继续编吧？”子衿曾问过当年长华的球员之一秦枫，他是否定的。

“不是，你难道不信？”

“信你，才怪。”子衿没好气地说。

“额……好吧，反正不是我说的。”

“只能是你们三。”

这么肯定的语气，向来知道骗不了她，就如实招来：“其实，晨光很早就注意到你了，只是一向孤傲的他，不会轻易开口，那次比球他是故意输的。”

这个解释也算合理，子衿曾经回想过，一个聪明理智的人，怎么会对这种无聊的打赌感兴趣？

“那看来是你给他创造的机会。”

向来嘴角抽了抽，作为好兄弟，他当然得给出谋划策了。

“天意不可违。”鬼知道作为一个医生，竟然拿这种迷信当借口。

好在子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毕竟那已是过去。

出了餐厅后，向来去开车，子衿在门口候他。

等电梯时，他忽然回头：“子衿，我的提议你好好考虑下，我从来没见过晨光把你救上岸之后那种慌乱无措的样子，你知道的，他从来都是临危不惧。”

子衿呼吸一滞，她根本不敢问晨光当初是怎么救她的，小心翼翼地问：“我……我那天很吓人吗？”

“你都快没命了好吗？”向来想到那天自己和老师亲自去抢救室救她的场景，李晨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必须救活她，不然我就提刀上门。”

向来是真的头疼，一个宿舍4人，他俩关系最好，兄弟的女人，他当然会拼尽全力去救，他也知道兄弟不能惹，认识这么久，他不曾这么对过自己。等他们从鬼门关救回子衿时，才如释重负。走出手术室，看见李晨光颓废的就像个失魂落魄的人，一身湿漉漉的西装被暖干，皱巴巴的，要知道这种情况是绝不会在他身上发生的。

确定她无碍了，他才回去换衣服。

子衿没想到如此严重，怪不得他那么谨慎。

“那天他从许家庄园离开就没走，是吗？”哪里有什么刚刚好的事？

向来总算是正眼看了她一回，“没错，他来瑞士出差，时间很赶，我们没见面，那天他说在医院附近，就约出来喝一杯。哪知我们刚到茶坊坐下，就看到你站在河边。当时我还打趣，踏破铁鞋无觅处，寻了这么多年，你原来在眼皮子底下，想着叫你一起喝茶。你却一个转身跳了水，吓得他慌忙向河边奔去。”

“你们是在河边的茶坊吗？”那里就一家茶坊，是许晋海开的，平时来喝茶的华人还不少，这样就不难理解当时许晋海送他离开后就没再返回了。

“嗯，现在看来，幸亏他约在那里，否则你就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他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子衿自知欠了他一命，这下是真的还不清了。

“别说，你还真的挺会藏的，瑞士这个地方，怎么都想不到。”向来打趣她，这五年，晨光嘴上不说，却暗中一直在找她。

子衿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过安静平凡的生活。”

“嗯，我知道，否则你就不会去那个什么遗落在人间的天堂了。”

“你去过米伦小镇？”

向来像是看陌生人一样，“没去过，但是那个地方已经拜你所赐，出名了。”

“什么意思？”

“你的英勇事迹上新闻了，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

“然后呢？”

“你们学校的师生，还有当地的政府官员都来医院看过你了，当然是你昏迷的时候……”向来撇撇嘴说，她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怪自己的好兄弟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呃……子衿一阵头皮发麻，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

“是谁告知媒体的？”

“应该是你救的那家人吧。”向来猜想。

“大可不必这样吧。”子衿心里有些恼怒，好不容易在这里住下，没想到人尽皆知。不过，自从救下那个孩子，她倒是再也没见过。

“嗯，我也觉得是，如果你死了，估计会授予个什么英雄，然后由大使馆转交给老赵，算是为国争光。”

“唉，我总算知道你为啥打光棍了，你这张嘴损人的确不要钱，但要命！”子衿没好气地说。

向来哈哈一笑，“如果真是这样，你说老赵会不会把那条河给填平？”

向来口中的老赵，是嘉琦，“你希望我死啊？那你干嘛还救我？”

“哈哈，开个玩笑，再说我敢不救吗？晨光要提刀上门的。”

三言两语都离不开他，子衿知道他们聊不下去了，索性闭了嘴。

“噢，忘了告诉你，你救的那个男孩，他们家人来医院看过你，给你付医药费，不过，被晨光拒绝了。”

“噢？确实不必。”子衿在昏迷期间，是一无所知的，如果她当初清醒着，肯定也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