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赵衡死死地盯着闻人羽，哪怕闻人羽只是灵魄境，可身上的惊人剑意依旧让人不敢小觑。

若换在平时，他可能还会考虑要不要动手。可如今他过度使用噬灵决，神智已失，已经无法考虑这么多了。

赵衡狂笑道：“准备好了，就一起上吧，这样你们才会死而无憾。杀剑圣的传人，想想都觉得兴奋，死吧！”

子心双手掐诀，脚下符文扩散，将纪无尘与闻人羽笼罩其中，更将张子默与小雪护在阵中。三人不同的气息，瞬间融为一体。而在子心的调度下，一个奇局出现在闻人羽和纪无尘脑海中。

纪无尘与闻人羽不约而同握剑闭眼，身上剑势越来越强。凡剑修，都会积蓄剑势之法，只是不同剑修，蓄势之法不同。纪无尘与闻人羽同出蜀山，自然是用的一模一样的法子。

赵衡冷笑一声，一步便到了阵外，轻轻一掌打出。

“就是现在！”子心阵法全力转动，以三才推四象，又以四象勉强推到五行，阵内顿时金光大放。

闻人羽突然睁眼，剑气源源不断凝聚。

十道，百道，千道……

整整三千道剑气！

这一刻，剑气璀璨如昼，让人不敢直视。

闻人羽一剑挥出，三千道剑气齐齐飞出，只不过并非是杀向赵衡，而是钻入纪无尘体内。

“丹阳剑决！”纪无尘身边火蟒长出两只锋利的角，带着一丝龙威融于剑中，恐怖的温度瞬间让整条清河下降三尺，一剑斩向赵衡。

赵衡心中一惊，连忙后退，控制众多奴仆挡在身前。

“轰！”

晚霞当空，红遍了整个清河城。

赵衡重重砸落，众多奴仆气息瞬间衰弱，不少奴仆只剩残肢断骸。

纪无尘持剑相对，并未放松警惕。

深坑中，赵衡猛然跃起，双手一抓，不少奴仆化为枯骨，生命力涌入赵衡体内，赵衡的伤势瞬间恢复。

噬灵决霸道就霸道在这里，不仅能抽取奴仆的力量为己用，受伤时还可以抽取生命力为自己疗伤。

赵衡面色铁青，取出一把长鞭，轻轻一甩长鞭便暴涨数十丈，狠狠抽向纪无尘，显然是记恨纪无尘让他损失了这么多奴仆。

子心再次掐诀，方位布局变幻，纪无尘身影突然虚幻起来，勉强躲过这一鞭。

赵衡冷笑道：“躲，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那长鞭如龙如蛇，随着赵衡的不断挥舞，阵法摇摇欲坠，随时有破灭的可能。而承受了绝大部分攻击的纪无尘，嘴角鲜血正不断溢出。刚刚伤赵衡那一剑，他也只能施展一次而已。

这借剑之法，乃是蜀山秘技，能集结众多剑修的剑意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与赵家的噬灵决倒是有相同之处。只是承剑者需要收到不小的反噬，毕竟这借来的剑意与剑气不属于自身，会与自身剑意产生冲突。

闻人羽修为虽然不如纪无尘，但闻人羽修的万剑决也要比他的丹阳剑决具有更纯粹的剑意。这借来的剑意，让他这一剑更胜以往。

可正因为闻人羽的剑意纯粹，哪怕纪无尘修为高于闻人羽，也只能承受得住一次借剑。借多了，他自身剑意便会紊乱。

“砰”的一声，又是一鞭落下，阵法破碎，子心和纪无尘七窍流血不止，气息衰弱至极。而闻人羽在二人的保护下，毫发无伤。

赵衡冷笑道：“就凭你们三个，也想赢我赵家的噬灵决？蜀山，我看不过如此。今日，注定是我赵家扬名的时候，去死吧。”

赵衡长鞭一甩，再次杀向三人。

闻人羽持剑向前一步，挡在已无再战之力的纪无尘和子心面前，重新积蓄剑势，哪怕明知赵衡修为高出他太多，依旧面色平静。

长鞭落下，想象中的动静并没有传来，反而静的可怕。

一个长相普通的道人挡在了闻人羽面前，轻轻抓住鞭子。

子心大喜道：“大师兄！”

来人，正是清虚子首徒，连山。

“连山，居然是你！”赵衡催动全部力量想要将长鞭收回，可那长鞭却像长在连山手中一般，纹丝不动。

连山轻轻一捏，赵衡引以为傲的法宝瞬间化为粉末。

连山转身面向闻人羽，微微躬身，“小师叔，您没事吧？”

闻人羽摇头道：“我没事，子心和无尘倒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连山丢出两粒丹药飞入二人口中，“修养几天就没事了，小师叔，咱们走吧。”

连山带着几人缓缓朝清尘山飞去，自出现开始便未正眼看过赵衡。而一贯桀骜的赵衡，也不敢阻拦，眼中反而充满忌惮。

赵家与清虚敌对，对于清虚观的试探从未停止过。可连山在赵家眼中，始终是神秘的。自清虚观立观开始，赵家就未见过清虚子这位大弟子出手。

如今，赵衡见到了。

凝聚了众多奴仆力量的全力一击，就这样被连山轻轻接下。而连山甚至没用灵炁，只是随手一捏，就捏碎了他的法宝，破了他的噬灵决。

这样的人，赵衡怎么敢拦？

清尘山脚，几人拾级而上，原本面色苍白的子心与纪无尘，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面色就红润了许多。

纪无尘啧啧称奇，“这丹药效果还真厉害啊，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完全恢复了。”

连山目光落到张子默与小雪身上，“这二位是？”

闻人羽道：“这二位是我的朋友，我想请清虚子师兄测测他们的资质。如果资质可以的话，我想请师兄收他们为徒。”

连山笑道：“看来，我要多个师弟和师妹了。”

子心道：“大师兄，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我们今天都要死在哪儿了。”

连山道：“其实我一直跟着你们，小师叔的安全至关重要，只是你们两个，师父不放心。”

“大师兄……”子心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既然大师兄一直跟着，为什么要等到他们受伤才出手？

可这些话，他问不出来。他相信，大师兄这么做必定有深意。

连山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事都是师父交代的，我只是照做。稍后，师父会见你。”

行至观外，连山突然转头看向纪无尘，“跪下。”

“啊？什么意思？”纪无尘摸不着头脑，就算蜀山与清虚观亲如一家，清虚观也管不到他，怎么能让他下跪？

更何况，他也没犯什么错啊？

连山盯着纪无尘，语气严厉了几分，“纪师弟，昨日你来的时候，可没说小师叔是被你偷偷带下蜀山的。”

“这……”纪无尘连忙低头，不敢与连山对视。

连山道：“纪师弟，按理说你就算犯错也轮不到清虚观管。可是赵真人传信，让家师代为管教，只好委屈你了。”

纪无尘立马老老实实跪下，想到师父那满脸怒容的样子，就不寒而栗。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连山继续带着几人入观，到了清虚子院外这才停下，抱拳道：“师父，已经将小师叔带回来了。”

清虚子声音飘了出来，“师弟，没事吧？”

闻人羽道：“有劳师兄挂念，我没事。”

“师弟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让连山晚出手吗？”

闻人羽道：“师兄这么做必定有师兄的安排，我相信师兄不会害我的。”

“我听连山说，你给我找了两个徒弟。”

闻人羽道：“不敢替师兄做主，想请师兄看看他们的资质。如果资质能入师兄的眼，还请师兄考虑考虑收他们为徒。”

“那就看看吧。”两道炁飞出凝结为丝线钻入张子默与小雪眉心，二人瞬间察觉到了一股清凉通透之感。这股让人舒畅的感觉，让张子默对于修道越发向往。

只可惜那丝线一触即回，并未让张子默感受太久。

闻人羽问道：“师兄，如何？”

等了许久，清虚子的声音这才传出：“这两个，资质都是绝佳，修道的好材料。”

闻人羽道：“既然资质绝佳，师兄能不能收他们为徒？”

“那个女娃娃可以，男娃娃不行。”

“为什么？”

“那个男娃娃手脚不干净，我不喜欢。”

闻人羽错愕不已，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张子默低头不语，脸上又羞又臊，自他当乞丐以来，早就已经习惯了别人的冷言冷语。可清虚子的话，让他心生羞愧，又不知所措。

清虚子声音在小雪耳边响起：“小姑娘，你天资聪颖，又心思单纯，最适合修道，可愿拜我为师？清虚观虽是个小门派，但也能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你若是愿意，便是老夫关门弟子，老夫的衣钵可由你传承。”

小雪摇头道：“我不要，你不收子默哥哥，我也不要拜你为师。”

张子默连忙拉住小雪，“小雪，不可无礼。这里挺好的，就留在这里，好吗？”

小雪道：“那你呢？”

张子默安抚道：“放心吧，我自有去处，你留在这里，吃穿就不愁了，以后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我不要！”小雪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又可怜兮兮道：“子默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张子默温声道：“怎么会不要你，哥哥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你。你留在这里会有更好的生活，要听话。”

小雪立刻嚎啕大哭，“我不要，我不要离开子默哥哥！”

张子默连忙为小雪擦拭泪水，可无论他如何擦，小雪眼角的泪水依旧源源不断涌出。

张子默心生不忍，犹豫许久还是安抚道：“好了，不哭了，哥哥跟你开玩笑的，小雪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真的吗？”小雪这才止住眼泪，眼巴巴地看着张子默。

张子默温声道：“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不想留在这里，就跟哥哥一起离开吧。”

“好！”小雪又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朝张子默吐了吐舌头，一副得逞的模样。

张子默无奈揉了揉小雪的脑袋，“你啊，拿你没办法，咱们走吧。”

清虚子声音再次响起：“虽无缘成为师徒，但可留下小住几天。”

“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不必了。”张子默朝着那始终闭合的院门抱拳行了一礼，对闻人羽点头致意，“告辞。”

“等等。”闻人羽拉住张子默，“你在观外等我。”

张子默愣了一下，“好。”

张子默在连山的指引下渐渐远去，闻人羽终于忍不住看向那禁闭的院门，“师兄，此事我想和你论个对错。”

“好，师弟既想论道，便请师弟赐教吧。”

闻人羽问道：“如此天资，为何不要？”

“我已经说过了，他手脚不干净。即便资质绝佳，可心性不正日后难保他不会欺师灭祖。”

闻人羽道：“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他只不过是偷东西，何至于就到了欺师灭祖的地步？”

“见微知著罢了，小小年纪就手脚不干净，长大了杀人放火也不是不可能。况且他偷了你的东西，师兄帮你出气，不好吗？”

闻人羽道：“我不同意，对错不可以此而论。即便他偷了我的东西，我也不怪他。他与他妹妹这么小就没了亲人，只靠他一个人乞讨，哪里能养活两个人？他们不过是些苦命人，难道为了所谓的对错，要他活活饿死才算心性纯良吗？若是如此，要这天地公理何用，修这道又有何用？”

“可总归是要讲道理的，你想让我收他为徒，我便有权拒绝，不是吗？”

闻人羽思索片刻，“话是如此，可放在师兄身上，我想不通。有教无类，听闻师兄未入道时也曾占山为王，甚至还带领军队攻城拔寨，拿下了镇岳王朝三州之地。如此作为，难道不比偷盗过分？师兄能得道，为何张子默不可以？众生平等，当一视同仁。以度己之心度人，才是正道。”

一旁的子心将头埋得极低，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就跟大师兄一起带张子默出去了。这二位长辈争论，还提及师父的陈年往事，是他能听得么？

院内沉默良久，一声长长的叹息传出，“你说的都对，可我还是不想收他。”

闻人羽眉头一皱，“我知道了，先前言语多有得罪之处，向师兄请罪。”

“无妨。”

闻人羽转身离去，子心刚想跟着离开，清虚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进来。”

子心狐疑地看了院门一眼，这才推门而入，正对院门的房间居然房门大开，清虚子就坐于主位上看着他。若是没有这道院门，那目光应当会落在已经离开的闻人羽身上。

子心连忙走入房间躬身行礼，“师父。”

清虚子道：“伤势如何？”

子心道：“大师兄给的丹药效果很好，已经不碍事了。”

清虚子抚须无奈一笑，“赵丹阳这家伙嘴也真碎，年轻时的这点破事都给我抖出来了，早知道不帮他教训徒弟了。”

子心低着头，这种议论长辈的事他哪里敢接话？目光所及唯有清虚子的衣袍，他这才发现清虚子衣裳略微凌乱，甚至有一个衣角已经消失不见。

子心心中一惊，抬头问道：“师父，您刚刚与人动手了？”

清虚子道：“跟赵家的那些家伙过了几招，若是不拦住他，赵家的人就来找你们的麻烦了。”

子心这才明白，原来先前他们与赵衡交手时闹出这么大动静，赵家迟迟不来人，原来是师父将他们拦住了。

子心连忙道：“那师父您没事吧。”

清虚子微微摆手，“无妨，换件衣服就好。你先前与赵衡交手，只能算中规中矩，赵家的噬灵决虽然霸道，可你若将奇门遁甲修到极致，一人成阵也是不怕的。”

子心将头低了下去，“弟子惭愧，给师父丢脸了。”

清虚子道：“不怪你，你只学了周易，想要以奇门遁甲压制赵家的噬灵决是难了点。其实连山一直跟着你们，是我让他生死关头才出手，你也因此受伤，怪师父吗？”

子心摇头道：“弟子怎敢怪师父，师父这么做必定有师父的道理，师父难道是想看小师叔出手？”

清虚子大笑道：“为师果然没看错你，你能想到这一点，为师很欣慰。小师弟作为剑圣前辈的传人，为师自然是要看看他的修为。那一剑，你觉得如何？”

子心道：“惊为天人，若小师叔与赵衡同为道隐境，赵衡连小师叔一剑都接不住。哪怕小师叔只是通幽境，赵衡也未必是小师叔的对手。这天下间，同境界剑修，不可能再有人超过小师叔了。”

清虚子道：“不错，如此天资，为人正直却不迂腐，慈悲却不懦弱。他未来的成就，绝不在剑圣前辈之下。你要记住，未来无论发生何事，只要蜀山在，清虚观便永远唯蜀山之命是从。你虽受伤，却也与他结缘，也算好事。这伤，不白受，为师今日传你归藏易。”

子心激动万分，连忙行叩拜之礼，“多谢师父！”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子心虽拜清虚子为师，但平日里都是连山代师传道，能聆听清虚子教诲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别提能得清虚子传授法门了。

易经三易，连山易，归藏易，周易。如今天下，只有周易流传，连山易与归藏易皆是不传之秘，且鲜有人能掌握。来清虚观这么久，子心也只是听师兄弟们说过师父会其他两易，却一直没有机会得见，更别提学了。

除连山外，清虚观其余弟子只被传了周易。而如今师父传他归藏易，便意味着师父把他当成了亲传弟子，这让他如何能不喜。

这伤，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