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话音渐渐轻了，男生也知道重点来了。

“力，明显在不在旁边，把手机给他。”

“不在。”

“那他在哪？你叫他给我回个话，跟他说今天之内回复我，不然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他了。”女生明显有些赌气，但都有两个星期没有他消息了，她确实有些生气加疑惑，以前明显可不是这个样子，几乎每天都主动和她聊天，刚开始第一个星期即时通讯上没有他的信息，他觉得是刚开学的缘故，毕竟他还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考上了县一中。虽说上县一中对女生来说几乎没什么难度，但对一个学渣，总分960，成绩三四百的人来说可是一条巨大的天涧。想要跨越，谈何容易，但偏偏那个夸下海口的男生还真就实现了。但是，第二个星期女生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便开始给他发信息，可他始终没有回复自己。有时候女生还会胡思乱想，明显是不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一想到这个她就受不了了，疯狂给他打电话，可仍旧是得不到任何回复，越想越急，于是就打电话给王立浩。她知道王立浩一定知道明显在哪里，毕竟初中他们两个就像苍蝇遇上苍蝇贴一样黏，而且王立浩又是她表哥，初中的时候，他们三人就玩得很来。只不过她得到的回复有点意外。

“你先不要说到那么绝，我怕你到时候话很难收回去，虽然说我知道他在哪里，但是我现在联系不上他，而且他也不想让我找他。”

女生疑惑道：“你们吵架了？你们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吵架的。”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就是，他现在脑子有点不灵光…，嗯，我答应你去找他，但是可能没那么快，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好，先这样，放心，我一定会让他给你电话的，我这边还有事，有朋友找我了，先不聊了。”不理睬电话另一头的疯狂怒吼，他挂断了电话，仿佛世界大战就此结束般松了口气。静思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骂了句“TM的明显。”

日暮微阳，天空渐暗，路途人烟稀少，令人依眷处，颇留守旧意味。今天周五，只不过王立浩并没有去上课，而是来了旻徽县城区一带地势颇为低洼的居民楼区，找到了一座三层民居，跟房东老伯打了声招呼之后径直上了三楼，用从房东老伯要到的钥匙开了最靠里的一间房间。

有丝惊讶，里面竟然整整齐齐，各式用具也是颇为单调，似乎除了相关生活必需品，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王立浩找了张椅子坐下，呆坐了一会儿，望着极为干净的四面墙壁，心中极为陌生，房间陌生，人，好像也陌生了，很不是滋味。

不一会儿，“橐橐——”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王立浩转了个身子面向房门，脸上很快便铺满了微笑，“回来了啊！嗯-，房间挺干净的啊！看不出来你还会自己收拾房间，连个海报都没有，你这性情倒是变得挺快啊！”

“嗯，我比较喜欢整洁一点。”

王立浩看着眼前这个站在门口的人，听着他此刻说出来的话，内心满是笑意，不自觉的延伸至嘴角，只不过这笑意是嘲笑，口中还喃喃低声道：“一个能把内裤夹放到课本的人，竟然说自己整洁。”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站在门口的他似有些小心翼翼的话音。

“没什么，跟你没什么关系。”王立浩收拾了一下情绪，脸上的微笑减少了几分，向他问道：“怎么样？记起什么东西了没有，现在对我有没有个大概印象？”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皱着眉。

王立浩似乎早有预料，叫他先坐下，放个书包先。

他则有些呆呆地照做，只不过他并没有坐在王立浩旁边的椅子，而是坐在相对远一点的床上，双手还有些不安分的抓着书包带。

“那你对小鱼还有印象吗？鱼儿的鱼。”

“小鱼？我…好像…”

“还是不记得。”王立浩脸上的笑容敛去，显得有些不耐烦，但又操着沉沉的声音继续道：“那风极雨这个名字还记不记得。”

周围的氛围有些安静了，他心中有丝惴惴，好像一不小心，面前这个人就会暴起打人，面对王立浩的问题，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此刻，更是不敢回答。所以只能低着头僵着。

隔了一会儿，只听王立浩声音略带低沉讲道：“要不是念在你是病人，换以前你摆这幅姿势，我早就打你了。看到你这幅怯懦的表现，我也不忍心为难你，因为这让我有种欺负好好学生的罪恶感。可笑，真是可笑。你竟然还会怕别人打，呵~。”

没有待他回复，应该也是不奢望他回复自己了。王立浩自顾自地从外套兜里拿出一个手机，扔向他旁边的被子，说道：“看一下里面的信息，这是你的手机，密码是549547。”

他按照王立浩给的密码输入，打开了手机，只不过此刻的脑海满是空白，对着面前的手机，眼前布满了生疏。他的操作有些顿，虽然见过手机，但是从来没有用过，他点开了那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多次的即时通讯，里面每行名称旁边都是三个红点，显然已经有好几百条信息没有查看过，置顶的那一行名称为“小鱼儿”，他有丝不安的点了进去。

“不要求你做什么难事，给她回个信息报个平安就行。”

听着王立浩突然脱口而出的话，他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两只拇指钝钝地打了好几个字，只不过转念一想，又删除了，来来回回过了几遍。后面只能低声低气地询问道：“这要怎么发？”

话音刚下，就看到王立浩那目光狠狠地盯过来，他不敢与他对视。

“‘这几天我在学校没有带手机’，照我说的写，‘这几天我在学校没有带手机，不能够回复你，很抱歉，得跟你说一声，我在这里不想带手机，怕影响学习。’怎么了，看我干嘛？”

“能不能-说慢点。”

“手机拿过来。”王立浩喊着从他手里夺过手机，口中仍在骂道：“你是有多废啊！”

他虽然心中有些惧怕面前这个人，但是对于王立浩骂自己的那些话和行为举动，他心中很是不爽，于是冷不烟丢出一句：“你确定我们认识吗？”

这句话很好地把王立浩的眼神吸引了过去，但不知他是否是实在气愤了些，还是突然间来了勇气，让他声音也高了不少，悻悻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突然间出现在我的生活，说是什么我的好朋友，好朋友会话一出口就是骂人吗？好朋友会是对待我满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吗？好朋友为什么在我脑海中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一点都没有。”话至末尾，语气稍稍平歇，多了点冷静的意味。

自他开始讲话的时候，王立浩便一直看着，直至话音停止，才微微笑地开口道：“之前我还以为，你被撞坏的不止是脑子，还有嘴巴。如今一瞧，口才不比以前弱啊！虽然你以前也会说，但是吐出的一句话五六个字里面，有一半是骂人的粗话，但是你现在可不一样了，跟你聊了这么久我都没听到半个跟骂人扯得上关系的词汇。”

王立浩抬头斜望，似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笑道：“我刚才好像也没说脏话，哈哈，真是难得，原来我也可以好好说话，哈哈。”

然而，不一会儿，王立浩笑声骤停，笑容敛去，面容僵硬，脸上肌肉拧紧道：“但是他妈的我就是不喜欢，怎么了，我对待好朋友从来就没有好话过，因为我们都是互相损来损去，谁*他妈会装得像没几把似的客客气气，还有，你刚才说我什么表情啊，还用不屑来形容，挺有文化啊！撞个车还能撞出文化来，不错啊！还能把不该忘的都忘了，就没有一点印象对吧！那你记得是谁跟我讲年轻就得多打架，旻徽三中想闹事的人最多，我们就去旻徽三中读书吗？摸摸自己的脑袋，是谁说自己车技一流，骑着辆女式摩托车就能称霸整个旻惠城，然后拼命载着我飘来飘去，随时想跟地面亲密接触的。你说这是谁呢？是狗吗？你知道吗？我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好想笑啊！你的眼睛就从你说话开始到现在一直是红的，你有这么怕我啊！为什么之前我不知道。呵-哈-呵。”

“你就慢慢伤心吧！要当一个好好学生就当好好学生吧！至于这情况我会跟小鱼说清楚，你们的事我掺杂不了，也不想掺杂，你自己去面对吧！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这幅样子，我就烦，还以为你没几把一样。”说完，王立浩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只听见下楼梯声渐小，到消失。

三楼，余留了一份安静，他接受了，好做思考。思考什么呢？其实他也不清楚，挺生气的，被人当面骂了这么多，自己能吐回去的几乎没有，而且搞到最后怎么自己好像还是错的。

王立浩说的话，他几乎都能记着，冥冥之中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记得住，经不得深思。就像是一个循环，一旦深入思考，就会发现哪里不对劲，但是那股不对劲又会自行慢慢抹去，变得平淡直至消失。当自己想不去理会之时，偏偏又疑窦心生。一个死循环，偏偏就不能发现什么，就只能心不安。然后总会在某个时刻忘却，只能重复做着往常做过的事，归于平淡。又会是新的一天，经历的事情可能稍有不同，但本质上不会有太大变化，就是有些——朦胧恍惚。

只不过今天留在他心里的疑惑不解，迟迟挥之不去，或许是他有意抓住了，不肯放手，那丝疑虑始终缠绕心间——为何王立浩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