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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能吃的,自然毫无疑问在修行之上是一个天骄。

眼前的这个少年,轻易间吞食了一颗十年份阳珠,凭借一个凡俗之躯,在阳珠庞大躁动的能量下却没有丝毫影响。

这足以说明陈三能吃。

然而,张昊龙目露失望的神色,少年确实能吃,可在他的感知中,天地间游离的星辉,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全部对这位少年产生了极大的排斥,丝毫不对少年亲近。

少年虽然能吃,无论他多么让人觉得惊艳,星辉排斥,丝毫不影响少年都注定无法修行。

张昊空甩了甩衣袖,平淡道:“少年郎,你的刀断了,我们给你一天的时间准备,明日,从鱼龙镇出发,前往清流城,由你成为我们的向导。”

听到这话,陈三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那柄朴刀上面已经裂痕遍布,在老人的一掌下,这柄普通至极的朴刀脆弱不堪。

他直立起身,平淡道:“放心,我会将你们安全送到清流城。”

说完便转身离开。

吞食阳珠让原本遭受重创的少年,奇迹般的恢复了过来,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身周骨骼、血肉肺腑中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这种超凡的力量,让陈三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已经踏入了修行,下意识间他运转了那本道藏中记载的修行之法,然而,并没有任何的效果。

星辉不可感知。

陈三一声叹息,知道自己是奢望了,若是真的这么容易感知到天地间的星辉,他恐怕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经感知到了。

尽管那柄所谓的‘道藏’上记载的感知之法,很有可能只是一种假的,但陈三从未怀疑过。

深深嗅闻了一口鱼龙镇上混杂着泥泞芬芳的新鲜空气,新鲜空气经过欲望肺腑,将体内的浊气被带出,顿时,陈三感觉通畅了不少。

他朝着镇子上的打铁铺走了过去,明日就要成为城主府的向导离开鱼龙镇,他需要重新打造一柄朴刀。

“不知道去了清流城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前往打铁铺的路上,陈三如是想着。

生活在鱼龙镇十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鱼龙镇,镇外的世界,在他的认知中,唯有镇外的白羊道和岷山

至于岷山之后的清流城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少年自然是不太清楚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少年对清流城的向往。

在风波楼里的说书先生的口中,清流城是一片富饶之地,名门贵族都在清流城内,美酒贵妇比比皆是,那是人间的一处天堂之地。

不多时,陈三来到了打铁铺。

空山新雨后,鱼龙镇一场暴雨,镇上的人们都在整顿着大雨过后的狼藉,但打铁铺却早已经忙碌了起来。

‘铛铛’的清脆打铁声传的很远,暴雨雷霆,丝毫不影响打铁铺。

“王叔!帮我打一把朴刀。”

一进打铁铺,陈三便开口,顺便丢下了五两白银,而后便自来熟的躺在打铁铺子里的一张椅子上,享受的喝着劣质的茶水。

被称为‘王叔’的打铁汉子,抬起头抹了一把汗水,笑着道:“你小子的刀又断了?”

“可不是,世道艰难,手中的刀不经用啊!”陈三拿出那柄布满裂痕的朴刀,开口道:“王叔就照着这种样式打造一柄朴刀就可以。”

王叔笑了笑道:“等着啊。”

五个时辰后,陈三拿着一柄全新的朴刀从打铁铺走了出来。

这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夕阳西下,鱼龙镇上的每家每户已经炊烟袅袅,街巷之中的空气中已经弥漫着饭香味,在外玩耍的孩童在家中长辈的催促或怒骂下回到了家中。

万家灯火。

背上朴刀,陈三穿梭在这温馨的氛围中,孤独的如同一只老狗。

“爹、娘,我很想你们。”陈三心中喃喃自语,泪水在他的眼角打转。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爹娘了,在十四年前的雨夜,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十四年来,陈三无时无刻都想要再见一次自己的爹娘,可他清楚,自己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了。

回了家,卸下朴刀。

陈三略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心情无法平静,自然无法入睡,他习惯性的拿出了道藏。

这些年来,虽说他从未通过这本道藏踏入修行之路,但却发现品读道藏,能够让他心神平静。

对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少年来说,无疑是最好的。

“一切有为法,如梦如幻,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浅浅的品读中,少年的精神跟着道藏的文字飘忽了起来,渐渐地,少年感觉身处的草屋不见了,就连鱼龙镇,也随之变成了一团白雾。

整个世界,开始变化,变成了似是虚无又似是真实的世界,在这片世界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不断地沉浮。

这种感觉对于少年而言并陌生,起初,少年觉得自己应该是进入了那种所谓的修行初境,但是很快,少年便清楚的知道了,这并不是感知天地的真实,而是一场梦。

一场朦胧的梦!

梦里,他看到了一片海,这片海中,所有的生灵,都在遨游,在这片海中,少年感觉到了温暖,这是种美好的感觉。

“既然不能进去修行初境,那便温柔的睡去吧。”少年在心中安慰道。

陈三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一夜无话。

当第一缕朝阳覆盖在整个鱼龙镇的时候,草屋中的少年,早早的起了床。

少年神情肃穆,一脸郑重,穿上崭新的衣服,背上崭新的朴刀,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

“今日就要离开鱼龙镇,一切都要准备好。”

陈三推开门,离开了这座房子。

给城主府做向导,穿越白羊道,经过岷山,这一路都不会太平,拿人钱财替人做事,陈三吞食了城王府的一颗阳珠,自然会带着城王府安全的回到王朝帝都。

可这并不代表,少年会在前往清流城的路上选择送命。

离开鱼龙镇的时候,整座镇子还处于沉睡的状态,承载着城王府的马车,缓慢在鱼龙镇的道路上行进着,前前后后共五辆马车。

整齐划一的马车,缓慢的移动,车轱辘在泥土上留下了一条很长的车轴。

在鱼龙镇门前,老马年迈的身影出现,泪眼婆娑,眼眸中带着无尽的不舍。

他照顾了陈三十四年,十四年倾注了许多感情,今日,陈三要离开了,心中有诸多不舍。

“老马?”陈三一眼就看到了老马,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开口道:“我说老马,可不兴这样的啊,不就是出趟远门,我离开了鱼龙镇,你不是更加省心?”

老马猛的敲了陈三的头,呵呵笑道:“小崽子说的不错,你离开了我当然省心了不少,这座镇子终于少了一个祸害!”

“祸害好啊,祸害至少不会在镇外受到欺负。”老马抹了一把泪道:“从小就看着你在鱼龙镇内捣乱,天天盼着你离开鱼龙镇,现在突然要离开了,我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陈三看着老马,一脸郑重道:“有什么舍不得的,等我发了,到时候回来鱼龙镇,在带个漂亮媳妇回来。”

老马再次敲了一下少年突然笑道:“就你这个浑小子还能带个媳妇回来吗?”

转而老马面带柔和,看着已经比他还高的少年道:“好好的出去,只要好好的回来就成。”

陈三乖巧少有的点头,跳上马车,感受到和煦的微风,带着微笑看着老马道:“我会回来的。”

而后,马车在陈三缓慢的在老马不舍的目光中,朝着鱼龙镇外缓慢的行驶了过去。

……

……

有山贼的白羊道,距离鱼龙镇有些距离,和老马告别后,陈三直接在马车之上睡着了,这让城王府的人颇有些不满。

“让你做向导,就是这样吗?”城王府少府主叶玄呵斥着懒散的少年。

回清流城上的这一路,随时都会遭受伏击,少年如此散漫的状态,让马车之中的少府主很不满。

听到叶玄冷冽的话语,陈三抬起眼皮,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道:“鱼龙镇到白羊道的道路上,一眼望去,全是灌木从,即便是最为蠢钝的山贼,也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是伏击的时候。”

少年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他是城王府请来的向导,并不是城王府的仆从,

陈三说完,便再也不搭理任何人,直接睡了过去,待到少年醒来时,已然星夜。

“停车!生火,吃饭。”陈三站在马车之上大声说道。

“这一路并没有遭受伏击,为何要停,为何不继续前往,早日到达清流城。”马车之中的少府主,见到少年的做法,当即怒了。

他的心中焦急,想要尽快到达清流城,但是这个少年,不仅是懒散的睡了一觉,而且,在醒来后,直接停车。

而停车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吃饭。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在鱼龙镇中找的向导,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陈三斜了眼叶玄一眼,根本不搭理对方的不满道:“就算你可以不用休息,但是周围的士兵们,他们需要吃饭,需要休息。”

而后少年直接跳下马车,组织周围士兵开始生火,准备吃饭。

而他则是走到河边,卸下身上的朴刀,刀是崭新的,但他还是找到了一块磨刀石,在河边磨起了刀。

“马上就要进去白羊道了,不用猜也知道,城王府的马车从离开鱼龙镇后不久,就已经被盯上了。”陈三眼神凝重的看着白羊道的方向。

有人要伏杀城王府的人,陈三不知道到底是谁要伏杀叶玄,但他很清楚,白羊道的山贼们铁定会出手。

山河四境不太平,山贼们所图不过钱财二字,城王府是一条大鱼,他们又怎么会放过?

一路以来一切风平浪静,白羊道的山贼们,一直没有出手,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消磨他们的意志。

意志一旦被消磨,对于要上战场的人来说,是极其致命的。

陈三手中的朴刀被磨的发光发亮,这是他的习惯,在上战场的时候,手中的刀一定要磨亮一点。

磨亮的刀,砍进血肉内才能毫无凝滞。

多年来和白羊道上山贼们战斗的经验来看,在战场中谁也靠不住,能够靠的住的,唯有手中的朴刀,只有朴刀才能保证自己在激烈的战场中活下来。

对于活着,少年心中有些强烈的执着。

山河四境,流民四起,野狗刨地,有人珍惜生命,有人蔑视生命,有人天生为王,有人命如草芥。

陈三要活着,不仅要活着,还要如街边野草一般坚强的活着,这是少年心中的信念,深扎于他的灵魂深处。

多年来,这种信念始终不曾动摇。

少年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这个世间一些不该活着的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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