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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夹杂着路边不知名的树叶从他的身前飘过,夹带着一丝闹市的喧嚣。

夜晚的江城不出意外地依旧很热闹,或者说一个城市的夜生活的起始点也刚好就在这个时间点。

来往路人的交谈声和汽车嘈杂的鸣笛声让陆庆觉得有些头疼,相比于这个乱七八糟的喧闹的世界,他更喜欢那个只属于他的几十平米的简朴小屋,但同样的他不喜欢一个人窝在家里打游戏,游戏里广袤无垠的世界和悲伤的剧情会无限放大他的孤独,所以他喜欢网吧热闹的游戏氛围,这是个很矛盾的问题。

陆庆从兜里摸出来一副耳机戴在了耳朵上,另一头插上了手机。

音乐列表里只有一首歌,贾斯汀比伯的overboard,一首比伯很早之前发行的歌曲,但陆庆很喜欢这首歌。

这是一首很适合玩儿Minecraft的时候播放的歌曲,陆庆觉得当史蒂夫一个人握着镐子满世界乱跑的时候,这首歌的曲子和贾斯汀比伯的嗓音很适合那个场景,悠远但又显得很寂寥。

陆庆觉得有时候他挺像生存模式里的史蒂夫的,出生是一个人,活着也是一个人,除了徒手撸树的技能和一个合成台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就算那个世界有随机生成的村庄和村民,那也只是一个史蒂夫永远无法融入的团体而已,而陆庆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感觉的呢?

是拿着手机想要和同学分享的时候,那一句“他有手机,不需要我们和他玩儿”的时候,还是当班群里讨论聚餐或者团建的时候,他永远只能拿着手机默默地看着,仅有的一句发言也被顶到看不见的时候呢?

但他知道,这些好像都不重要,就像是史蒂夫也会找到那个属于他的世界,接触到那些能够接纳他的人或者是团体,陆庆觉得他总有一天也会接触到那个真正属于他的世界,只不过可能那地方离他有点远,以至于跑了二十年都还没找到,路上那些崴脚的细密的鹅卵石也让他有了停下来的想法。

今天的月亮好像出乎意料的亮,陆庆装作深沉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感叹道。

“让让,别挡道,想看月亮回家看去,马路牙子上发什么呆呢”

路人的声音打断了陆庆难得的憧憬,于是在旁人不满的目光中,陆庆揣起手机,一边致歉一边朝着远处跑了。

果然啊....

他还是只适合混吃等死,至少史蒂夫在最后还能拿着神器杀死末影龙,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但他或许在很久以后就只能成为一个身高178,体重200斤抱着二次元抱枕对着动漫女主角流口水的肥宅。

其实在很久以前陆庆也觉得他可能也拥有某些超常的能力是没有被他发掘出来的,就像是勇者斗恶龙里的主角一样,生来就继承了勇者的血脉注定是要干一番大事的人,又或者是在某一天被某个神秘组织看中,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成为了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维护者世界和平的使者,穿着黑色的风衣在阴暗的小巷子里拯救迷途的人们,然后享受着别人敬仰的目光慢慢的再消失在被黑暗笼罩的角落里。

但是在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和无时无刻都存在的的唯物主义教育中,他所拥有的过的幻想成了‘中二’的代言词,所有的一切全都在一点点的被磨灭,直到消失殆尽。

他的人生或许已经不需要改变了,对他而言,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让他满足,未来的他或许真的会找一份并不满意但是勉强能接受的工作,又或者说就靠着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每个月发放的2000块勉强度日,再然后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最后变成一堆灰被封在一个红盒子里,埋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就像是古井无波的水面,在雨滴落下来之前都不会产生波澜........

“怎么样,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

灯火通明的豪华包间内,一个有这标准西方老者面孔,穿着黑色燕尾服,梳着银白色大背头的老者有些焦虑的来回踱步。

“亲爱的兰斯洛特教授,苏姝还没接触到任务目标呢,您现在着急也是没用的”

在老者的面前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孩儿,暗红色的头发看上去有些扎眼,湛蓝色的瞳孔在灯光下闪耀着不一样的光芒,含在嘴里的糖让她的腮帮子看上去鼓鼓的。

“这不是我着不着急的问题,斯卡哈教授对他的评价非常高,一旦招揽成功对于我们后续即将展开了的清除计划有着巨大的帮助你知道吗?而且这次你知道这次的任务等级吗?绝密,绝密!”老者看上去有些激动,脸上都出现了一些红晕“要是任务失败到时候不仅仅是我教授的职称保不住,你们也会受到严厉处罚,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冰岛跑到华夏来?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吗!”

“知道了知道了,这已经是您说过的第五遍了,要相信苏姝”女孩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就是因为她我才会这么不放心,她想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鬼知道她会对这个新人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而且她居然擅自行动!我明明只让她先观察一段时间”那个被叫做兰斯洛特的老者有些气愤的对着女孩儿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女孩儿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

“你觉得我会想不到吗!只是斯卡哈教授特意嘱咐我不能让你第一时间接触他,我能有什么办法”老者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费这么大劲儿跑回来了!很简单的任务有你们两个在根本就是个坑!”

“只希望一切顺利吧,这对于我们甚至是整个协会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

.......

路上的行人很多,陆庆就这么双手插兜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街上游荡着,没有人注意到他,应该说也没人会注意陆庆这个放到人堆里就会消失不见的小透明。

他原先还是打算和往常一样到网吧玩儿个两三个小时的游戏来着,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一半儿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其实就这么走走挺好的,吹着风听着歌,走的久了就找个路边的椅子坐一坐,没那么多尔虞我诈,也没那么多讥讽嘲笑,陆庆忽然间感觉到了一种‘一入江湖岁月催’的感觉,像什么‘烟花易逝,人情易冷’这些忧伤的情绪就像是喷泉一样一下子就从他的心头喷了出来。

他明明才二十一岁,别人口中的青春正好的时候,但是他却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这个世界都开始模糊不清了。

上一次这么顺着路边走是什么时候?

三年前?

五年前?

还是七年前?

但他大概还记得他最高兴的时候是在孤儿院。

那个时候,他虽然在整个孤儿院里年纪最小,但是架不住钱多啊。

在那么一个小团体里,他混着混着就成了老大,每天没事干儿就想着学着电视里的侠客做些惩奸除恶的事情,总是带领着兄弟们偷偷溜出孤儿院巡视着属于他们的地盘,捉捉蚂蚁打打老鼠,累了就到街边的小卖部里一人买一包辣条,还不重样的换着吃,一包辣条能让他们消停半个小时。

后来孤儿院里又来了个小女孩儿,听院长大叔说是个哑巴,也不会说话,但那个女孩儿很漂亮,头发黑黑的长长的,眼珠子里总是有光,于是陆庆果断抛弃了他的小团体,每天就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女孩儿屁股后面,渴了就给她买水,饿了就买吃的,但女孩儿从来没接受过。

再后来有一天晚上,陆庆故技重施带着女孩儿溜了出来,就像现在一样两个半大的孩子老成的背着手沿着路边逛啊逛,逛到路边都没有什么人了,陆庆就像个跟班一样跟在了女孩儿后面,女孩儿突然停了,转身站在路灯下面看着他,深邃的瞳孔里像是在缅怀着什么,娇小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

女孩儿说话了,声音很好听,陆庆觉得他应该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你忘记了”

说完之后,院长大叔就找到了他们,还关了陆庆的禁闭,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女孩儿就走了,听说是被领养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一下女孩儿他到底忘了什么。

是啊。

他应该是忘记了,忘记了很多很多......

陆庆没来由的觉得很悲伤,像只被遗弃的小猫一样蹲在长椅上蜷缩着双腿,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是他真的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陆庆的鼻子一酸,眼角泛起了些泪花。

咸鱼也会流眼泪吗?

陆庆深吸了口气,抹了把眼角还没凝成型的眼泪,嘴里面哼着overboard的曲调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

苏格拉底说过人这一生的学习都是为了回忆,也许在未来的他还会见到那个站在路灯下看着他的女孩儿,问问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见不到了,他也还是会在某个时刻回忆起她,就像现在一样缅怀着。

耳麦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提示音,音乐声戛然而止,陆庆吸了吸鼻子然后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电量不足三十秒后自动关机的提示,陆庆关掉了所有的后台应用,时间定格在九点四十五分就停滞不动了。

陆庆从路边的长椅上站了起来,长时间的坐姿让他的脊柱都变得有些僵硬,扭动着的身躯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风还在吹着,陆庆却转头进入了路边的小巷子,于是那些缅怀着的东西又从他眼睛深处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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