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同巨大的漩涡，似要把她吞噬，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她睡不着，只能熬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她闭上眼睛是痛苦，睁开眼睛也是痛苦，她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臂，在夜里冷空气的侵袭下，格外冰凉，她静静地感受呼吸，只觉得气体艰难地游过气管。

这次失败是她无数次失败中的一个，每一个她都能全身而退。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她最有力的匕首已经没了，以后能成功的可能性还有多少，她不怕失败，她只怕绝望。

白菁沉默地走向酒柜，拔开塞子。

一口一口地肚子里灌。

没多久，她满面通红，沉着脸一下下浅酌，她很清楚自己在醉与不醉的边缘，即使这样，她也保持了最后的理智，有多少人在暗夜中盯着她啊，她从来不能放松一刻。

“砰砰砰。”

随着敲门声响起，白菁猛地坐立起来，看着门口，她摸走茶几上的水果刀放在身后，通过猫眼见是郑川后，将刀扔到一边。

一打开门，郑川就闻到浓浓的酒味，再看白菁面目通红，远处茶几上尽是酒瓶，“你怎么喝这么多？”这是去酒厂进货去了吧。

白菁坐回沙发上，给郑川倒了一杯，“喝吗？”

“我不用。你…你这是任务失败了？”郑川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

白菁脸上的客气突然消失，沉默半响才道：“嗯。”

郑川疑惑，这件事对白菁打击有这么大吗？她不像是这种人啊？他安慰道：“别难过，只要你没被发现就还有机会。”

白菁轻笑，“呵，你知道我失败多少次了吗？这是我最靠近成功的一次，结果被我搞砸了，这样的机会还有多少，还有多少！”白菁愤怒道，说完她狠狠喝了一口酒摇头道：“没有多少了。”

郑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按道理来讲，这个任务失败他也应该难过，但是看到白菁难过成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还好。

郑川脑子里转了很多安慰人的话，最后什么都没有想出来，他知道，白菁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失败而难过，这次失败可能是压倒她的其中一根稻草。

是最后一根稻草吗？他并不觉得这是压倒白菁的最后一根稻草，白菁没有这么脆弱。

至于说为什么会这样，郑川想人总有些心情崩溃的时候，随着时间过去，心里的痛和苦终究会被慢慢消化掉。

郑川看向白菁，她虽然看起来满脸通红像是喝醉了，但逻辑清晰，郑川想了半天，想出了一句电视剧常听见的话，“你已经比很多人过得好了，要注意调整心态。”

说完郑川就后悔了，这句话好像安慰不了人，脑子被驴踢了，他没事学什么电视剧。

果然，白菁一听这话，眼神立刻狠厉，“调整心态，这是我的错吗？为什么别人的恶却要让我来调整心态？”

白菁说完，猛地站起来，拽起郑川的领子就往窗口去。

郑川连忙道：“你轻点，白菁你冷静。”

谁知白菁只是把他拽到窗口，指着对面楼层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白菁怒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的父母可以对自己的孩子百般疼爱，我的母亲却为了权势让我从懂事时就是一个杀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只要不违反道德法律就是一个好人，而我从一出生就是一个恶人。”

“为什么书本上告诉所有人要平等，但每个人的内心又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白菁猛地双手拽住郑川衬衫的衣料，脖子上震出了青筋，压抑着嗓音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郑川震惊地看向白菁，她的目光带着震颤人心的绝望与痛苦，郑川哑然失语，半响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白菁松开郑川的衣襟，无力退后两步，再次看向对面那家人，“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这个世界哪像末世，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从我一出生就是末世。”

白菁笑道：“当我知道末世来临那刻，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全世界的人都体会到了我二十多年来每一分每一秒的痛苦和恐惧。”说道这里，白菁突然又难过起来，“可是，后来我又为他们难过，因为他们体会到了二十多年来我的痛苦。”

白菁戚哀地眼神看向他，“你说，为什么这个世界这样残忍，这样不公。”

这句话如同一根导火线，触动了郑川内心深处从未道出过的那根刺。

白菁无奈转身，朝郑川背后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跟你说什么，你又不懂。”

郑川现在一说话，就感觉胸口气闷，但他还是坐在白菁旁边道：“我懂！”

白菁一愣，看了一眼郑川。

第一次，郑川也没有带任何心眼，酌了一口酒，任白菁靠在他身上，汲取彼此的温度。

……………………

郑川这天来，本来也就是为了给白菁告别，顺便知道白菁的进度，第二天，当他坐着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白菁正在厨房。

茶几上的酒瓶也收拾了。

郑川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衬衫，满是酒味。

白菁听见声，走了出来，微笑道：“醒了，洗漱的话在那边，东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个人的气氛又是温柔的气氛，看不出来一点悲伤和崩溃。

郑川讶异，这情绪也太能隐藏了吧。

郑川洗漱完出来，白菁已经煮好了面。

两人一边吃，白菁问道：“你昨天找我有什么事儿？”

郑川道：“来跟你说我今天就要回13号。”

白菁点头，“也确实差不多该回去了，再不回去邱先生就要起疑了。”

郑川本来还想说一说白菁任务失败这件事，但话都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但这件事又不能不问，邱先生要求的货物量除非把13号的人累死，不然不可能做得出来。

邱先生必须要尽快解决，否则下一次交货的时候他拿什么来交，这可不是交作业，万一邱先生想让他拿更多的权益来抵账，13号最后只会沦为6号的附属品。

郑川道：“下一次交货在两个月后……”说罢，郑川一边吃面，一边用余光瞥向白菁。

白菁丝毫不见昨天的情绪，平静微笑道：“你放心，我下个行动马上就会开始。”

又要开始？！郑川问道：“你这次有把握吗？”

白菁摇头，见郑川的反应后，笑道：“不过上次我的失败也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白扬和邱先生性格极其相像，白扬上过的当邱先生也会。”

“有需要我做的吗？”

“有，到时候我会联系你。”白菁道。

“你就不怕我到时候反悔，不合作了？”郑川玩笑道。

白菁轻笑，道：“所以，我打算送你一份礼物，这份礼物可是一份镣铐，你拿上了就后悔不了了。”

郑川瞳孔一缩，礼物？镣铐？科学家！

白菁继续道：“今天你回去后，过几天那几个科学家就会到。”

郑川探究地看向白菁，“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把人藏哪儿了，白扬找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这是一个秘密。”白菁笑笑道，“怎么，这个礼物收还是不收？”

这还用犹豫吗，郑川斩钉截铁道：“收。”

白菁听完郑川说这话，靠在椅背上，“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会把人给你？白扬任务失败了，我的任务也失败了，你呢什么都没有损失，还得了几个顶级科学家。”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一旦失败会用科学家来保持和你的合作？”

郑川无奈道：“你想多了，我一天天得哪能想那么多。”

白菁揶揄地看向他，“你能糊弄叶棱，可糊弄不了我。”说着站起来拍拍郑川肩膀，“放心吧，咱们是目的相同，各取所需，帮你就是帮我。”

郑川敛眉，这句话有些奇怪，各取所需、目的相同这两句话他都明白，帮你就是帮我？这句话用来表示解决邱先生这件事就过了。

白菁到底为什么接近他这个问题他还没得到答案。

不过，也问不出来。

郑川离开白菁住处后，回去换了身衣服，给邱先生道别后，郑川回了13号避难所。

一回去，郑川就把庞秋叫过来，叮嘱道：“记住，几个科学家的事情除了我们几个知道，这个避难所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知道这件事。”科学家就是一把双刃剑，如果能守住，等机器人研究出来了，对13号大有裨益，如果被6号发现，他直接完蛋。

庞秋立刻答应下来，“是。”

吩咐完后，郑川看了看那些守在总控室外面的技术人员，各个愁眉苦脸。

郑川走过去，对他们道：“不用着急，按以前的工作时间来，能做多少做多少。”他答应邱先生，不光是为了不得罪邱先生，而是如果13号研究出来机器人后，就要开始制造机器人，那么6号放在13号的机器人零件加工工厂就是他最完美的伪装。

他可以开始稳定地进行猥琐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