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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洞口出来,白绫已经摆脱了束缚,并处理好即将被运输的吞噬细胞。

因为T叔要赶紧带着爱T去找医生,短暂同行的三细胞不得不又一次离别。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救人!”

“你是记忆T细胞……”

“他救了你!”

“你比他更需要活着。”

“……我想救他。”

白绫望了T叔一会,最后策马而去。

他也有要务在身。当务之急是将被感染吞噬细胞带回去,提醒上级准备行动。

此时,他们正在肺部丛林深处,离最近的诊所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他们都明白对于身体来说一个小小的T细胞微不足道……

可是T叔带着爱T一路策马狂奔。

身体对于细胞来说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

一个细胞离开集体,离开身体,大概一天也活不下去。

身体少一个细胞?

微乎其微……

可身体同样是一个个细胞,一个个器官,数亿,乃至上兆血肉之躯。

百川汇而成海,断百川而海何以成?

作为目前已知唯一拥有索波娜记忆的T细胞,T叔明白,他最该做的是立刻和白绫去往安全地方被保护起来,等待能与他合作的B细胞合力做出抗体剿灭索波娜。

可是……

事事将身体安危放在第一位的T叔,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这个还什么都没有经历的孩子……心中最柔软的一侧仿佛被什么轻轻擦过。

此刻,荒野之上,太阳逐渐西斜。

他们跑过了山丘,又跨过了丛林,周边的一切,如同云烟往事不断倒退。

T叔知道他此时的行为有多么不理智,或者说是荒唐。

他比任何一个细胞都了解索波娜的手段,知道她的杀伤力,也知道自己是这具身体里面唯一有相关记忆的T细胞,唯一能启动B细胞制作精准狙击抗体的T细胞。

而爱T呢?

每天逝去的细胞有那么多……

多他一个不少,少他一个无伤大雅。

此刻权衡之下,谁更重要一目了然。

可是如果一切都用理智和利益来衡量,这世间岂不是很无情?

T叔老了。

这是一个一切以身体安危为重的战士,但此刻他更像是个人。

T叔爱这具身体吗?或许没有那么爱,更多的是他的责任,一个军人的职责。

保护这具身体是他的责任,守护这些身体是他的责任,他一直为责任而活,这就是他被创造出来的意义。

他是免疫细胞!

T叔恨爱T吗?谈不上恨,只是有些讨厌。

为什么讨厌?

不是因为对方太过年轻、太过狂傲,或者是任何性格方面的问题,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出生牛犊不怕虎。

活的太顺利了,缺乏社会的打磨,缺乏敬畏之心。

而是因为对方的行为显得那么……不知所谓。

而正是因为这种狂傲的不知所谓,让爱T身上有一股憧憬,有一种T叔曾经有去丢失的热血。

这贸然唤醒了T叔自己对另一种可能的认知。

隐隐感觉到自己也可以做到,却又没有做到的那种挫败感,这或许才是痛苦的根源。

而正是因为这种痛苦,T叔无法了解这种痛苦,而只知道是谁带来了这种痛苦,因此产生了厌恶。

是的,根据冰冷的价值,T叔比爱T更有活着的必要,但是T叔知道爱T……

好吧,他其实不知道。

他不知道爱T是更有价值,还是一个更适合的战士。

因为论经验,论心性,论身手,他都更胜一筹,可是他就是觉得爱T更应该活下去。

扪心自问,他或许……比不上爱T。

T叔太清楚索波娜的危险性。

他对索波娜的恐惧让他几乎没有正面迎敌的动力。

就是因为有太多经验,想的太多,反而被限制了动力。

有太多顾忌,太多顾虑了。

而这些顾忌就像一根根线,锁在他的枪上,锁在他的手臂上,锁在他的腿上。

每一根都是一个累赘,一个束缚,使他的行动变得缓慢。

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热血,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那种,那种,那种不顾一切,不掂量一切,为了守护什么不惜一切代价往前冲的莽撞。

而此刻,这种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什么东西的火焰好像被被点燃了。

T叔知道他此时这个行为冒着很大的风险,知道这个行为很疯狂,可是,可是他也知道爱T此时的情况有多么糟糕,知道除了他以外或许没有谁会这么疯狂的在一个细胞,一个微不足道,几乎每天都会以千数消亡的细胞。

在茫茫丛林间,他们已经跑了很久……太久……

从夕阳西下,到此刻繁星点点。

T叔喘着大气,坐下的小马也早已精疲力竭,最终倒在了地上……

但此时他们离最近的诊所……依然还有一定的距离……

T叔艰难的撑起上半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背起爱T艰难地向前方奔去。

这一路,他走到步履维艰,又踉踉跄跄,但却异常坚定,如同一批年迈的老马。

不知又过了多久……

温度越升越高,T叔的呼吸越发艰难。

同时,他终于看到了曙光。

T叔像不断绷紧的弦,在松懈的那一刻崩裂了。

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看着近在咫尺的诊所,T叔却站不起来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神情似讽非讽。

T叔感觉意识正在消退,他拼着最后的神智,那着爱T的枪举向空中。

一声枪响后,前方昏暗的诊所突然亮起灯光。

看着前方不断逼近的灯光,T叔跪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知道他成功。

他出了半条命,最终没有让爱T死在半路上。

他垂眸看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怔神,眼睫轻轻垂落,眼瞳中的色彩难以捉摸。

在昏厥前,他无奈地抱怨道:“我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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