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彻底从木登城外的圣母娘娘峰的峰顶窜了出来,洒下一片彤红的阳光。微风轻摇桂花枝,千叶共响,奏出一曲醉人的自然天音。无数早起晚起的鸟儿在木登城的上空不住地飞翔着,寻找着适合它们胃口的虫子入腹。一个穿着大红色员外服的中年胖子,正在缓缓地从柳叶街的街头走向柳叶街的街尾,他走路走的很慢,一步起码得花三息,看起来就像一个不良于行的病人。但是,就是这个看起来不良于行的病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凶狠的气势,这气势逼迫得柳叶街里向来喧嚷拥挤的人群个个屏息着给他让开道路。一个底层贩夫打扮的中年人,等到穿着大红员外服的中年人慢吞吞地走过之后,从自己的豆浆车下拎出来一个极小巧的鸟笼子,里面是他自己精心培育的一只信鸽。这个底层贩夫把信鸽从鸟笼里掏出来,然后把一个画好的简笔图像卷进小竹筒里绑在了信鸽的腿上,信鸽脱离贩夫的腿,振翅而飞,只花了不到十秒的工夫,就飞进了刘无风小酒馆的后院中。
刘无风把胆敢立在他脑袋上的信鸽揪下来,从小竹筒里倒出画着图像的信纸。刘无风看到图像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那个卖豆浆的,自己让他好好学写字,真是说了等于白说,他但凡是会写一个字,就不会只给自己画图像了。
刘无风把那只喜欢把他的一头茂盛的头发当作窝的信鸽赶走,仔细地辨别着贩夫给他画的画像。红色的袍子,肥大的身子,一副和气生财的商人样子,这个人……不是通判手底下的那个金钱虎曹工又是谁呢?一想到通判大人竟然把曹工都派出来了,刘无风就忍不住想笑,这是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了啊?
刘无风仔细地回顾了一下自己这三年来在木登的所作所为,给通判大人造成些许麻烦的事也许有,但是,让堂堂通判大人誓杀自己的事,他刘无风恐怕还没来得及做吧?怎么通判大人就突然要派曹工来杀自己了呢?
刘无风把手里的画像一片片撕碎,然后进屋子找了根蜡烛点燃,把画像彻底焚烧之后,才再次回到了后院的桂花树下。就在他刚刚站在桂花树下的时候,就听到前进传来一声声敲门声。刘无风自然知道敲门的人是谁,让刘无风感觉到无语的是,那人是来杀自己的无疑,结果还这么有礼貌,明明自己一个提纵就能窜进他的院落之中,却偏偏还要像一个真正的客人一样敲他的门,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脱了裤子放屁的事。
刘无风无奈地撇了撇嘴,确保胸口的漆黑匕首依旧稳妥地待在自己的衣襟之中后,这才缓缓地走向了前进。照旧是卸门板,卸下一块之后,穿着大红色员外服的曹工想侧着身子进来,结果便便大腹不允许,刘无风没办法,只能又卸下了一块。两块门板卸下,曹工笑眯眯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之前一路在柳叶街上散发的威势,半点也见不着。此刻的曹工表现出来的气质,就真如他的穿着一样,一个和气生财的富家翁。
曹工进了前进,笑着对把门板装回去的刘无风道,“听说刘小老板酒酿得很好?”
刘无风把最后一块门板装好,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曹工道,“算不上很好,就是能喝而已。”
这是刘无风的真心话,他酿的那些酒,放到地球上,连最穷苦的搬砖工人都不屑喝,也就是这方没有蒸馏酒只有普通米酒果酒的世界,才会觉得自己酿的那些所谓高浓度烈酒是真正的好酒。
曹工听了刘无风的话,自然以为刘无风是学着一般世故俗人在很不走心地谦虚。他一边痛心疾首地狠狠地摇着肥胖如猪头的脑袋,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刘无风道,“不不不,刘小老板实在是过谦了。您酿的酒,整个木登都是极有名的,不瞒刘小老板你说,我自己就喝过不下十次。真的是……琼浆玉液一般,一饮而让人忘记一切凡尘愁事。”
刘无风听见曹工的话,忍不住笑了笑。他对突然拽文的曹工道,“一饮而让人忘记一切凡尘愁事,只是说明您醉了而已。我酿的酒,别的没什么,就是特烈。普通果酒米酒十杯下肚,才让人感觉到醺然,我那酒自不同,要是在山野林子里售卖,我是敢叫三碗不过岗的。”
刘无风是想起了武松打虎的水浒书里的桥段了。武松大官人喝了三大碗高浓度烈酒,趁着酒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曹工这头金钱虎,自己能不能像武松打虎一样把他打死呢?。
曹工依然把刘无风这番话当作了谦虚之语。一个酒酿的极好,又非常谦虚,并且谦虚得越来越没有尘俗气的小家伙,曹工真的是讨厌不起来。要是寻常时候遇见了这样的小家伙,曹工是要忍不住送他些金银,把他买进自己的府里当一辈子奴仆的,但是现在……曹工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了啊,一个上等的奴仆就要死了,黄泉路上,是谁能饮这小家伙酿的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