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无风并不知道胸口一箭已经刺进了自己的肺部。
他只当这一箭是对准自己的心口的,他确定自己的心脏没事,于是也就放下了心。
却没有料到,心脏没事,肺脏却有了事。
刘无风自然也能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说话的时候更困难,但他只当这是胸口中箭的后遗症,跟肺部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金针李仔细地端详着刘无风胸口处的断箭,微微皱了皱眉。
他发现刘无风胸口处的箭伤不仅仅是刺破了肺部那么简单,同时因为箭被刘无风折掉了尾部,只留下刺进肌体的一部分,导致他拔箭也不太容易。
除非是找来相应的工具,要不然今儿这箭还真拔不成了。
唯一算比较正面的一点是,刘无风的胸口处的伤口虽然很危险,但是比黑面壮汉的受创部分要干净很多。
将来包扎完了之后,受感染的可能性会降低很多。
金针李可以猜到在他到来之前,刘无风对自己的伤口部分做了一定的除菌消毒工作。
但他估计想不到,刘无风是站在能把他浸没的酒缸里面进行的。
要是知道这个,估计他也会和黑面壮汉一样,觉得刘无风太过奢侈吧。
金针李吩咐洪图去找一个镊子,并且越大越好,还得是铁制的。
洪图领了金针李的命,一边眉头皱成了川字,一边马不停蹄地跑出了小酒馆找去了。
刘无风见金针李一时片刻也给自己治不了,就再次开始了打坐练功的事宜。
只是这次就不是尝试那种结印修炼法,而是自己平常常练的五心向天修炼法。
这种修炼法缺点是不如结印修炼法有效率,但是优点也很明显,就是刘无风熟门熟路了,练起来毫不吃力。
而且这种五心向天修炼法还可以想停就停,不会出现走火入魔的征兆,十分便宜。
刘无风也估摸不清洪图什么时候回来,结印修炼委实觉得有些不合适,于是便又五心向天了。
洪图这趟差办的很漂亮,出去了大概不到两刻钟,竟然就真拿回来一个符合标准的铁镊子。
金针李都忍不住有些惊讶了。
原本他以为洪图最起码也得找上一两个时辰的,甚至一两个时辰也未必能找到。
毕竟镊子好找,铁镊子就不容易了。
一般铁镊子已然不容易,更别提他还要求那么大一个铁镊子。
洪图把铁镊子交给金针李,金针李也不迟疑,对着重新站立起来的刘无风的胸口的箭伤处,便直接一镊子夹住了断箭的尾部。
金针李夹住断箭,便开始使劲地往后拽。
刘无风的眉头不由得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就是因为疼。
金针李注意到了刘无风的难看的脸色,自己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五根金针下去,刘无风的创口处就该毫无知觉了。
却没有料到,断箭拔出的过程中,刘无风竟然还会感觉到疼痛。
并且看刘无风的样子,这疼痛的程度还不轻。
金针李片刻之间也分不清发生这种意外状况是由于刘无风的箭伤比黑面壮汉的重,还是因为刘无风特殊的异于常人的体质原因,金针李只能咬着牙先把断箭拔出来再说。
断箭拔出的过程其实不算长,也就顶多三两分钟的时间。
但是在刘无风的感觉里,却觉得过去了整整三两天。
疼痛会让人度日如年。
自然,也会让刘无风度分如天。
刘无风是修玄者,心志已比他自认为的上一世要冷硬许多。
但再冷硬,他也是人。
一日不破虚空,一日都是人。
只要是人,甭管是修玄者还是普通人,甭管是英雄豪杰还是贩夫走卒,都怕疼。
没有一个不怕疼的。
说不怕疼的,都是假的。
看上去不怕疼的,都是装的。
刘无风疼得恨不得大喊大叫,然后一巴掌把面前给他拔箭的金针李给直接拍死,但是他最终忍不住了。
既保持了沉默,又没有出手伤人,只是眉蹙如峰的立着。
金针李把从刘无风身体里取出来的断箭同样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便马不停蹄地给刘无风再次下起金针。
因为前车之鉴,金针李不敢再对待刘无风像对待黑面壮汉一样只下两根金针了,而是啪啪啪啪,直接给刘无风翻了一倍,四根金针像四根沉重的柱子,共同托起了刘无风身体这个破厦。
洪图自然也早已把给刘无风包扎的棉布准备好了。
金针李接过棉布,迟迟不给刘无风包扎。
原因很简单,包扎之前要把针给撤掉,他给黑面壮汉包扎之前就这么做的。
但是他不确定,给刘无风撤针会造成什么。
有没有可能会出现血崩呢?
金针李举棋不定。
刘无风也是个人精儿,看到金针李托着块棉布,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胸口,便大体猜到了金针李的想法了。
刘无风挤出一丝笑容对金针李道,“李大夫,尽管把针撤掉吧,你放心,未必修玄者的身体还不如普通人。”
金针李听了刘无风的话依旧一时片刻不动弹。
刘无风说的话固然是有一些道理的。
修玄者的身体自然不可能比普通人的身体要差。
但是,就好像铁锅容易坏,但也容易修一样,普通人的身体固然不太结实好用,但是即使坏了,只要不是一次坏得彻底,坏得不能用了,补起来倒还简单。
但是修玄者的身体就不同了。如果说修玄者的身体也是一锅的话,那就不是寻常铁锅了,得是钢锅。
钢锅比铁锅硬,寻常不容易坏。但一旦坏了,比铁锅却要更加麻烦。
那是因为补铁容易,补钢难。
金针李看着刘无风胸口密密麻麻扎着的九根大针,一时间也不由得有些踟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