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向上走,脚边枯黄的干草以及皲裂萎靡的桃树,魏晨将这些看在眼里,一路上一言不发,心里好像已经猜到了些什么,让他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他伸手扶着自己的母亲,母亲手里拎的谢礼也被他一把拿了过去,魏母争抢不过,哭笑不得的只能任由他“自作主张”。
魏父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走在最前面,当他踏上山顶最后一节台阶时,就又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回光观敞开的大门,但是随即大门不远处的景色让他不由的偏移了视线,慢慢仰头望去,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天啊!这......”
只见道观门口原本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的雷击桃树,竟然再次活了过来,从破败焦黑的树干上抽出了嫩绿新芽,向着周围空中肆意的伸展,并盛开出了满树的桃花,每一朵都足足有小孩手掌那么大,那密不透风的花朵竟给眼前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桃花粉中带紫色,花瓣拥有淡色的雷纹,花香清幽绵长,深吸一口感觉脑海瞬间清明透亮,思维也变得灵活轻盈,随着山间清风拂过那厚重的树冠,魏宸耳边隐约间听到有雷鸣从无声处绽放。
“贵客来临,有失远迎!”
孙道长从桃树身后走出,手持拂尘拱手迎接,他看上去还是那副老样子,褶皱破旧的道袍,凌乱不堪的头发,穷酸的是在让人有些心疼,睡眼惺忪的目光,应该是刚刚睡醒,看样子他好像已经知道魏宸一家将会在此时此刻前来拜访,特地提前在这等候。
“岂敢岂敢!我们一家子今日前来是专门过来感谢的,怎么能让道长前来迎接!”
“道长治好了我儿的病,这些礼物还请您务必要收下。”
魏母随之笑着说道,并示意魏宸将手中的礼物献给道长,魏宸走上前来,微微张开嘴唇,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孙道长,我...”
魏宸已经猜到了,为什么山下那么多的桃树,仅仅在一个月之间全部凋零枯死,很大概率是因为自己的那天晚上的原因。
“呵呵,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时光穿梭岁月流转,有限的生命终将会迎来枯竭,但同样也将会迎来新生。”
孙道长侧头看向旁边的雷音桃树,“新生”的含义不明而喻。
几人在门口有寒暄了几句,魏宸一家送来的谢礼,孙道长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而且他收的是心安理得,回想起那一个月,魏宸差点将他的家底吃个底朝天,着实把他心疼坏了,收点礼算什么,祖师肯定不会责怪的。
众人移步至道馆内的会客间,进门时正好看到了在院内打扫的圆寂,手里拿着一把比他个子还高的扫帚,见到有客人进门,他停下手中的活儿,极为规矩的打了一个道门稽首,风度之严谨不禁让人刮目相看,但在魏宸的眼里依旧是有那么一丝“违和”,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假正经”!
魏母是第二次看到圆寂,上次还是圆寂下山在魏家暂住一晚,那时她就很喜欢这个小道童,很有礼貌极守规矩。
别的暂且不说,仅说圆寂的长辈缘那是真的不错,人见人喜欢,但是当圆寂的视线看向魏宸的时候,却一点都没给他好脸色。
因为一个月前他从山下回来,魏宸下山,自打那日开始,山上的桃花开始不停的凋落直至彻底干枯,师傅也嘱咐他不用再去采摘桃花,看着光秃秃的山峰,自己细心照顾的“家”变成这幅模样,圆寂心里真的很是难过。
他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但另一边,令他极为惊异的是,门口那颗被雷劈死的桃树竟然突然复活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便长出好些绿枝,盛开出绚烂的桃花,生长开花速度极为惊人。
桃花很是好看,粉嫩的桃花每一朵都足足掌心那么大,仔细看去,花瓣的边缘是由那种明亮紫色勾勒而成,纹路像是闪电一般,随着脉动若隐若现。
可惜的是,师傅竟然明令禁止不让他去摘桃花,心有不甘的他,原本想等自然落下一朵,捡起来夹在书里做成好看的书签,可这大半个月过去了,整株桃树竟然连一朵都没凋谢,即便刮风下雨天,苦苦在树下等候许久的圆寂,最终也只能失落而归。
圆寂是左看看右看看,又特地观察了魏宸的身后,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没看到想要见到的身影,便只能没好气的开口询问道:
“墨......”
话还没等他说出来,只见魏宸一个健步冲了过去,那速度快的就跟被火烧了屁股似的,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圆寂挣脱了手臂,先是奇怪的看了魏宸一眼,不知他想要隐藏什么,后来倒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可惜了他专门为墨途准备它爱吃的小零食,看来只能等下一次见面再投喂了。
这群人刚一坐下,孙道长便转身问起了魏宸的习武情况,并示意他伸出自己的手腕,道长两指并拢点在上面,过了片刻后,孙道长收回手指缓缓点了点头。
“不错!进步很快,不仅自身境界稳固下来了,而且之前看你行走间的姿势,下根沉稳有力,步履健硕,对于初临武道的你来说,已经算是略有所成,看样子应该是遇到了一个好老师。”
“而且你的病情并无反复的预兆,现已无大碍!”
孙道长说的“病情”就是魏宸体内原本躁动的阴气,现已经被清心真气彻底压制住了,只要每日不断坚持练武,阴气再被激发出体外,以后就不会有大问题。
魏父魏母此次上山,说了半天其实就是在等这一句话,听到这句话后心里的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虽然自从魏宸从山上回来以后,家里再也没有什么将死的小动物闯进家门,死在魏宸卧室门口,情况大有改观,但还是让孙道长亲口说出来才更加令人放心。
该办的事情都差不多办完了,又多聊了几句,待到时候差不多,魏父便主动起身告辞离开,离开之前,孙道长让圆寂拿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罐,打开之后里面装的满是黑色的药膏,和学院发的舒筋活血膏类似的药物,但药效应该会比学院发的要更好。
“这东西你拿着,接下来你会经常用上。”
“谢谢道长。”
“嗯,以后常来。”
“记得带上墨途啊。”圆寂插空说道。
待三人返回到荻花城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此时的城门已经彻底恢复到往日的通畅,万里商会散落的货物早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见踪影。
魏父魏母讨论着要不要买点肉回家准备庆贺一下,魏宸则是微笑的陪在父母身后,殊不知他的身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城门口摆着一个茶摊,专门供路人休息解渴,此时摊位的桌子旁坐着一个男人,面色枯黄,眼角下垂一脸苦相,下巴上长有这一层黑硬的胡茬,衣服穿得很不起眼,就和普通的路人一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手中浑浊的茶汤,只不过双耳却在一直在倾听魏宸一家子的谈笑声。
待到魏宸的身影在道路的尽头消失不见,这名男子才堪堪站起身,随手在桌上扔下一点钱财,离开了茶摊跟在后面。
三人在肉摊买了三斤猪肉,一整个肘子,在附近酒楼打了一坛好酒,脚步轻快的回到家,在叔父的迎接下走进了家门,就在不远处的阴暗巷子里,这名男子再次出现,这一路上他都在跟随,远远地看向魏家的大门,定了会神便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魏宸等人都没有发现出有任何的异样。
丹凤楼,是荻花城内最为有名的酒楼,没有之一,同样也是城内最大销金窟,坐落在月落湖旁,每到月落时分,会有数条花舶纵横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而能在此时坐在丹凤楼上赏月,耳边传来江面传来袅袅丝竹之音、莺歌燕语,是城内所有男人的梦乡。
天字号顶层“邀月”房门外,忽然出现一道身影,正是那名傍晚跟踪魏宸的男子,他轻声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
男子应声进入屋内,但并未向里走去,而是站在门口听候询问。
“怎么样?”
“回大人话,等到了,也找到对方的住址。”
“很好,这段时间继续跟着,别被发现,我说的是归终司那群狗。”
“是,大人,那这座城里的人选就是他了吗?”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是不是我会告诉你,你只需要听命就是。”
“是!”
“退下吧,本座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