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们排成方列，各人的次第是事先抽签安排好的。每人都有自己的号码，小美排在较前面，站在第一排，她的全名叫程玥，与她出色的相貌不同，她的天资并不突出，平素也不够努力。

老天只会赐予少数人特别的慈恩；也只会给少数人铐上，终其一生无法打开的枷锁。

陈峰站在第三排。他有些羡慕小阳，身为同样优秀的青年人他自然而然把小阳当作同类，想与他交朋友，甚至成为兄弟，然而不得不承认，小阳与大家不同，是那个被赐予特别慈恩的人。连女孩也爱慕着他，那个他慕恋着的女孩，程玥。因此他只能把他当作竞争对手。

“乘长风，破万里浪，就在今日！”

一个面庞清秀胡子浓密的典仪官在众人面前宣布开始，站在第一排第一个的是个高个微胖的男孩，他有个哥哥，没那么高，也一点也不胖，从小总是把所有的零食让给他弟弟吃，又总上山给弟弟弄野味，现在成了闻名人物，仍总是设法弄来奇怪珍稀的食物给他弟弟，和小时候一样在旁看他吃。

陈恩很聪明，却从来没有烦恼，总会在人们尴尬时自在地说出适当的话。现在却紧张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他出列走向那个青铜底座上的罗盘，清秀的典仪官在旁边说到：“把手放上去，孩子。”他浓密的胡子在脸上，平时看显得滑稽，现在却只剩下肃穆。

陈恩把手放上去，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动作会变得吃力。

一个太阳神图腾的帜记出现在罗盘上，它由两条线交叉而成，一条线两端向逆时针方向弯折90度，另一条同样也是。人们约定俗成叫它“wan”。接着它变化成了一个星芒。

星芒逐渐变淡消失，“轰”的一声，没有任何预兆的，只有亲历过相似情景的人有心理准备的，一条鲸鱼出现在圆台上。

如此庞大的物体下人们仿佛都缩小了，人们知道来到这里一定会看到壮观或者美丽的景象，他们来这里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看到壮观或美丽的景象，没想到一开始就这么壮观。下边的官员只得用“信仰之力”托举起这头大东西。

陈恩瞪圆了眼看着下面的人们：我变成了什么，是什么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他转动眼球，看到看台上首席长老的眼睛和自己的眼睛在同一高度。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由于不少人是第一次看到鲸鱼，一时间惊呼声不断，小孩子被吓哭。

首席长老一双充满严肃的眼睛正在盯着他。陈恩觉得很尴尬，想表示尊敬，扭动了身躯，又引来一声声尖叫。

下方一群大人物合力撑起了一层透明保护屏障，他的同龄人们正在障壁的保护下盯着他的白白肚皮。

察觉到这个，他更慌了，直到此时还不知道到底变成了什么。看着他可怜的模样，袁弘想表现得慈祥些，无奈平时严肅惯了，并不显得慈祥。他从看台上跃起，到鲸鱼的背上，一股柔和浑厚的能量凝聚而来，他一掌拍下去，掌印却有三个他那么大，陈恩这条鲸鱼立刻缩小，再缩小，变回了原来人的身体。他趴在地上，无助地挥舞四肢。

“咳！”

袁弘一脚踹了他屁股一下。回过神来后，微胖的大身体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长老。”

袁弘道：“民族未来要靠你了。”

这又是一句很体面的程式化废话，不过陈恩从语气中听到了真的期许。

他被身穿制袍的两个男人带领他下去。袁弘没有再登上看台，而是就地留在旁边观看。

剩下的少年少女们都跃跃欲试。

接下来第二个，是个短发颇有英气的女生。她把手搭在罗盘上面，一样出现了一个星芒，不过只有前者的二十分之一大小。星芒中央变成灰色。一只巨大的朱鹭随之出现，她双翼是橙色，腹部的羽毛则白中带红，双脚和头部则呈鲜红色。

她无助地扑腾着双翅，掉落下一些漂亮的羽毛，一个爱读书的民众立刻捡起来一根，要带回家去当书签。

一位元老院成员捡起一根仔细端详。之前的鲸鱼毕竟是特例，相比于过去那些年多次发生的情况，现在的这只朱鹭就正常多了，大家也从容了。底下发出的赞叹声也流露出从容。

“人从哪里来？”这是从上个纪元起人们就不断思考的问题。问题答案扑朔迷离。不同的神话故事中有不同的叙述，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讲法。

在某个时代，一个近海民族发展起来，建成了一个强大的帝国，帝国中有一个富商造了一艘精良的远航船，打算用来环球旅行，他请来一批学者，希望他们同行。

这个民族信仰的宗教中对人起源的描述富商终身信之不疑，他恳请这批学者能在航行过程中找到证据来证明这个说法。有一部分博物学者答应了他的请求，其中就包括一个宗教学院毕业的青年。经过几年的航行，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一个年轻学者得到了相反的结论。

他认为人也是兽的一种。

“我们与类似于猴子那样的动物有共同的祖先。所有的动物都经历了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的过程，人类也不例外。不排除其他动物会在遥远的将来变成比我们更高级更复杂的物种。那时我们很可能已经灭亡了。

也不排除曾经在我们无法到达的地方有着更高级的物种，它们眼里我们和禽兽一样都只是一般的动物，而它们把自己归为区别于一般动物的灵性物种，就像人做的一样。”

这样的观点当然受到了嘲讽和打压，人们无法接受自己与一只蚂蚁甚至一条毛毛虫相提并论。教会更不允许这样的观点存在。

但它没有沉寂。

最近一个纪元以来世俗所公认的人性中善良、博爱等特质逐渐变淡，人们在梦境里乃至现实中常做出兽类才会有的举动，甚至平素的语言都开始兽化。经过训练，人开始可以变成真正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