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展蕴没有注意到刘金凤的目光,他一直低着头。
过了好一会儿,显然经过一番思考后,他才对大家说他要先查一下羊城出版社有没有工作人员意外身亡,何厚仪不假思索地接过话说没有,如果有的话,同一个行业里的事朋友圈至少会有三四个版本的新闻,其他人纷纷赞同。
肖玲娜说有一个大学同学在羊城出版社做策划,她打电话问一问,冯展蕴称好但特别强调“不要说白”,然后他自己也下车打电话去了。
事实证明,何厚仪说的不错,警方系统没有任何记录,肖玲娜的同学恰好有份参与《凶灵》的工作,但一切都很好。
“与书的关系会不会只是巧合?”谢嘉不禁问道。
冯展蕴皱着眉没有说话,但大家都可以轻易看出他并不这样认为。
肖玲娜接着问:“那会不会和《凶灵》没有关系,问题出在《凶灵2》上?”
何厚仪这时一拍大腿,已顾不得不好意思,开口问道:“《凶灵2》讲了什么?”
肖玲娜摇摇头,谢嘉也说文档刚刚收到,才看了几页。
“你看过?你们都看过吗?但我没看过啊,要说和《凶灵2》有关似乎讲不通。”
“我也没看过。”
冯展蕴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摆摆手,问起这本书的作者。
肖玲娜介绍说李跃武45岁前都是行业报纸的记者,辗转各种不同的行业,专门写调查报告,后来改行创作网络小说,大部分是武侠类,一直籍籍无名,直到56岁,也就是两年前,出版了《凶灵》这本灵异题材的小说,结果一印再印,销量超过300万册,终于大器晚成,一跃而成为畅销书作家。
冯展蕴听完再次陷入了深思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过了很久,他才转过身来。
“以前,以前我遇到过一个案例。”
大家顿时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吐出的不是气,而是十二级风力,打断冯展蕴的话,因为他不止一次提到,之所以认为他们遇到灵异事件,正是因为一个他曾经遇到过的案例。何厚仪还问过他,可他明显避而不答,如今却要主动提及,可见他口中的这个案例对目前大家的遭遇有莫大的参考价值。
冯展蕴并没有捕捉到4人的心理活动,他专心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会儿后才正式开始讲述。
有一个男人,简单称他为张五,不幸目击了一件惨无人道的虐杀凶案。当时他躲在暗处偷看,不知是胆小吓傻了,还是另一种胆小默不作声,总之,受害人活生生被折磨致死的全过程都被他近距离目睹了,可他竟然一声不响。
直到凶手离开很一段时间后,他才敢爬出来,不料在慌忙逃离时左脚绊右脚,栽倒在地,头部受到猛烈震荡的同时又因为刚好跌在尸体旁而被尸体扭曲的脸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已经在医院,幸运的是,警方认定他与凶案无关,不幸的是,他失去了很多记忆,恰恰包括这段。
通过药物、催眠等各种方法的治疗,过了半年,情况开始好转,他断断续续地把一些回忆起来的零星片段写在笔记本上,直到两年后,他反反复复阅读自己的笔记本,才终于记起了整件事情,于是报警,但当警方按图索骥找到凶手住处时,被告知凶手已经死了。
冯展蕴打开了驾驶座的车窗。
“这件事远没有结束,或者说此时才开始更恰当。”
恢复记忆后不久,在张五身上出现了一些怪事,全身疼痛,钻心的痛,去医院检查,不要说病因,结果显示连软组织轻微挫伤都不存在,用医生的话来说,他的身体根本没有问题,可是他痛苦的表情以及呻吟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的身体正承受着不啻于癌症带来的巨大痛楚。
身体的毛病找不到病因,就在四处求医之际,怪事一件接一件。
有一次,家人早上发现他全身脏兮兮地躺在床上,衣服除了泥土还有血迹,妻子赶紧把他叫醒,面对询问以及衣服,他却一脸茫然,全然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只说很痛,脱了衣服查看,身上却没有伤口,医院检查得出的结果与前次无异,医生也无计可施,只能建议家属考虑从精神障碍疾病方面入手重新检查。
此事隔天又再发生,他的妻子怀疑他得了梦游症。
果然,有一天半夜里,早已留心的妻子发现张五爬起床换了一件衣服开门走了出去,于是连忙尾随,只见他来到一处烂尾楼的废墟,直接就躺倒在某处地面,开始就像睡着一样,很快就滚来滚去,鲜血不断地从身体各个地方涌出,衣服变得血迹斑斑,口中还发出低沉而凄厉的惨叫声。
妻子吓呆了,等反应过来,正要冲上去的时候,却看到他若无其事地爬起来,一步深一步浅地往家里走,对前面的来车不闪不避,对身后跟得很贴的妻子毫不察觉,整个人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回家后就这样躺回床上沉睡过去。
妻子赶紧解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势,谁知整个躯体完好无缺,一个伤口都没有。
妻子惊得合不拢嘴,因为她的而且确亲眼所见自己的丈夫在大半个小时前还血如泉涌,如今呢,除了血衣,只是在衣服血迹的对应位置有一块一块乌黑的瘀痕,还能证明刚才触目惊心的一幕并非幻觉。
她想叫醒丈夫,可是摇了半天都没有成功,反倒自己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把夜间发生的事对丈夫说了,并掀起他的衣服,令她惊讶的是,所有瘀痕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疼痛不减,更叫人惊讶的是,血衣竟然也没有任何血迹。
夫妻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当天就去看了精神科医生,结果是,医生给两人各建了一份档案。
情况当然没有好转。
没过多久,这种诡异的行为变成每天晚上都会重复,妻子尝试用锁锁住大门,却见他轻描淡写地用手一扯,锁头就会断开,于是妻子把锁换成几条拇指粗的铁链,这次,他一连两天出不去,愣愣地对着大门站了一个小时,叫也不管,推也不理。然而,到了第三天晚上,他直接从三楼阳台跳了下去,但他完全没事一样,落地后就走。
妻子心里的承受防线再也无法坚守,最终选择了报警,警察轻易就在“老地方”找到了他,然而,找到他时人已经疯了,口中不断重复有血,有鬼,根本无法配合调查,警方只能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妻子向警方讲出了自己发现的最无法解释的一点,就是他每次梦游都是穿同一件衣服,按理说鲜血早已经染红整件衣服,可事实是,血迹只会在同一个地方,连一点都没有偏差,一转眼血迹就会全部消失,她试过把脏衣服扔了,但第二晚又会穿在他身上。
几名警察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连忙上报,冯展蕴就是在这个时候介入了事件。
调查发现离奇古怪的事和张五曾经目击的虐杀案有关,他梦游去的地方正是凶案现场,甚至他躺倒的地方正是该案死者受虐的同一块地面,冯展蕴找到案件的档案资料,找出死者的衣服,染血的地方和张五的衣服如出一辙,而这件衣服正是他目击案件那晚穿的衣服。
在调查结果出来当晚,张五死了,死因是失血过多导致多器官衰歇,但是,自始至终,他的身体都没有任何伤口。
调查组以为事情结束了,可接下来一个月内,张五的妻子和外母先后死亡,而接案的派出所警员也有两人死亡,死因同样都是多器官衰歇,死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血迹斑斑,同样,身体却没有任何伤痕。
“最后,我们发现,后面四人的遭害根源在于那本笔记本,看过的人都被已经因为积怨而化为恶灵的虐杀案受害人所杀。”
冯展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几个以出版故事为生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车里除了双闪灯的声音,就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才有人问冯展蕴当年那个案件怎么处理。
“在公墓找到那个受害人的尸体连同那本笔记本一起付之一炬,恶灵就消失了。”冯展蕴回答。
“他到底是受害人还是凶手?”
只是一句感叹的话,不过却着实问到每个人的心里去,但谁都不知道答案。
何厚仪想,如果非要回答的话,他还是人的时候,就是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