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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七十继续说道:“不知大人能否帮我带个东西回城?东西不大,就是一封信件而已。”

洛缺有些想拒绝,并不是送信这种差事他干不了,相反,他很乐意帮助一位多年没有回城的老人传递书信。

然而,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对洛缺而言,这封信就像一封永远也送不去的信,不过是给老人增添空白的希望罢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最后一抹余辉在这一刻悄然消失。

许是看见了洛缺脸上的表情,张七十脸色暗淡下来。

“是我多想了,大人不必纠结,我等小民终究不是与大人同路的。”

说完,他面无表情,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保证送到。”

洛缺最终还是软下心来,虚幻的希望也比当面破碎的希望强。

张七十顿时喜笑颜开,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叠的信件。

这信封皱巴巴的,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放在手中抹拭。

信封上仅有一个地址:东城门老槐街水井房

“大人按照这个地址,只要说是瞢暗收就可,若是送不到,那也不怪大人。”

洛缺顺手接过信封。

瞢暗,瞢暗,这名字有点意思。

洛缺口中念叨了几遍这个略显奇怪的名字,但一想到张七十自己的名字本就特殊,与他相熟的人,名字特殊一点也不为过,他便压下了这点怀疑。

“大人,天色已晚,老朽就不远送。”

见洛缺答应下来,张七十倒是干脆,直接告辞。

洛缺与他相互告别。

恰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瘦瘦的人影,口中呼叫着洛缺。那是仆人十一前来找他。

洛缺看看天色,才发现天已晦暗,自己花费这么长时间,竟没有走出这座城寨。

罢了,先回去吃饭吧。

洛缺这样想着,迎着十一走了过去。

然而,眼见与十一只有十步远的距离,甚至能看到十一挥动的手臂,洛缺却感觉自己怎么也走不到。

路,如来时那样直。

距离,却仿佛天堑,隔开洛缺与世界。

他奋力朝路旁奔去,冲向那些孩子们藏身的帐篷。可帐篷依旧那样,不远也不近。

他闭上双眼,按照直觉的指引,不再理会前方的事物,只是迈步。

脚步,越发沉重了。

睁开双眼时,他绝望了,自己此时竟呆在原地,一寸也没有移动。

“一定会有办法的,时间牢笼我都不惧,何况是小小的空间囚笼。。”

洛缺安慰着自己,抬头望向天空,寻找星辰的指引。

然而,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天穹似乎被一层黑雾笼罩,遮住了星光投下的影子。

他朝天空四极望去,黑暗,还是黑暗,自己被一座由黑暗构建的牢笼牢牢把住。

前方路上仆人十一已经消失不见,周围帐篷透出的微光点点,一闪一闪,像萤火虫一样,逐渐飞离洛缺的视野。

奇怪的是,没有光源,脚下笔直的道路依然清晰可见。

洛缺有些犹豫,不知道踏上这条道路,迎接自己的是不是人间消失。

黑暗,这一定是他们口中的黑暗。

一直以来,无论是方应口中,还是仆人口中的黑暗,洛缺都是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并不觉得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多大关系。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疏忽给他带来的是致命打击。

他也没有想到,日头刚刚落下,自己仍旧在城寨中,那个黑暗就敢直接前来。

“那么,这条路就是所谓的蛊惑了吧。”

洛缺更加犹豫了,自己虽然对城中与城外的生活没有多大的感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喜欢过方应口中那种侍奉唯一黑暗真神过日子的生活。

“再等几个时辰就好了。”

原本无比痛恨这个时间循环设下的牢笼的洛缺,此时开始怀念起它。

如果黑暗真的能够阻挡循环,那祂就是世上的伟岸的力量,是仙人般的存在,自己无法抵抗,也无须抵抗,一如此时的时间囚笼一般。

打定主意,洛缺干脆原地坐下,盯着那条直直的道路,不停地发呆。

黑暗似乎看懂了洛缺的意图,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夜,更黑了。

身后,那无尽的黑暗中,响起猛兽的脚步声。喀塔喀塔,每一步都像踏在洛缺心上。

嗖嗖的冷风刮过洛缺的身体,他浑身冰冷,如同落入冰窖,单薄的衣物无法为他提供一丝温暖。

但,洛缺却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有些嚣张,饱含快意。

刚刚不断前行时,自己能感受到的只有温暖。如今,却有寒意和猛兽催促自己。这恰恰说明,停在原地是让黑暗愤怒的办法。

“哈哈哈,来啊,我便在此,岿然不动。”

唉——

一声重重的叹息在洛缺耳边响起。

唉——

那叹息声又从极远处传来。

“你为什么不前进呢,前方才是光明与温暖。”

“前进吧。”

“你饿了吗?你冷了吗?”

“其实刚刚你已经跑出了城寨,那些猛兽,可是真的哦。”

一串银铃一般地笑声在黑暗空间中回荡,如同调皮的孩子做了一个恶作剧。

洛缺鸡皮疙瘩顿时暴起,那脚步声是真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信任对方,他并不想葬身兽腹,如果前行,指不定就熬过了这段时间。

他,犹豫了。

似乎是知道他的情绪,那个声音又开始在他耳边回荡:“你听,还有十丈噢。”

猛兽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洛缺似乎嗅到了它身上的腥臭。

“还有五丈,快跑吧,来不及了呀!”

嗒嗒嗒——

脚步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那是猛兽在冲刺。

无我,无心,故能成事。

洛缺在这一瞬间想到很多,一如城门躲避那把砍向他的剑,他微微侧身,一道黑影从他眼前跃过,沿着那条唯一可见的道路,继续往前奔跑。

洛缺汗如雨下,喘着粗气蹲在地上,煞白的脸上洋溢出笑容。

“黑暗,你我毫无瓜葛,为何招惹与我?”

许是直面过死亡,洛缺变得大胆起来,直接向黑暗发问。

“嘻嘻嘻,我可不喜欢你们城里人给我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原本以为不会回应的黑暗却突然出声,在洛缺耳边炸响。

“呵,那你叫什么?”

“不如,叫我瞢暗好了。”那声音没有停下,“你持我信物,口呼我名,如何叫没有瓜葛呢?”

瞢暗冥昭,谁能极之?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落入了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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