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可这话，传到他的耳中，更像是一个笑话。

因为，他只是一个独行人，也是一个疯子。

姓名疯子，人送外号也叫疯子。

疯子自出身的那一刻便被抛弃。好在，一个老乞丐看他一人可怜，便收他做了徒弟，老乞丐也没告诉任何人他为何要收留这样一个孩子，有人说那老乞丐心地善良，也有人说，那老乞丐其实就是一个疯子罢了。

于是，老疯子养出了一个小疯子，这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

再后来，小疯子十二岁那年，老疯子去世了，至于原因，只有小疯子才知道。

而直到老疯子死的那一刻，也没有给小疯子取过姓名，每日只是“小子，小子”的称呼他。加上周围的人又喜欢叫称呼他的师父“老疯子”。

于是他自顾自地把自己取名为疯子，至于这名字好不好听，他才不管，他只不过想要对老疯子留一个念想而已。

对于他这样的一个疯子，连最后的关系都走了，还有什么人情世故可言？

“小子，做人唯一的束缚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除此之外，你就是自由的。”

“可师父，会不会有某一件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需要昧着良心才能做得出来。”

“……”

“师父？”

“你小子怎么成天问出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哎哟！师父有话好好说啊，别动不动就用你那破棍子敲我脑袋。”

“如果真有那一天，就需要你自己去选择了。”

“啊？”

破旧的屋檐下，吹来阵阵凉飕飕的夜风，一老一少两个疯子靠着同一捆枯草席地而睡，享受着眼前这份共同的安宁。

这是六年前的回忆，而六年后的今天，小的已经从小疯子长成了一位六尺男儿，而老的已经不见了身影。

“咕咕～”

从屋檐上方传了几声鸟鸣，那人猛然睁开双眼，一双漆黑又深邃的眼眸盯着头顶的屋檐直勾勾地看了一会，然后慢慢开口。

“来了？”

“嗨！疯子，有任务了，此处北边三十里处，有一座山寨，里面住着一伙马贼，你的目标便是他们。听说那些马贼已经打家劫舍了几年了，本来目标一直是一些富贵人家，可近来似乎改变目标了，前天才杀死了一位上山砍柴的农夫。”

那被唤名为疯子的人并未立刻作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后，才突然开口。

“北边三十里那不是京城附近吗？”

“你这都知道？”

“之前去过几次。”

“你一个疯子，去那儿做甚？”

“讨些饭钱，为何不能去？”

“……，你真的是个疯子吗？”

“我又没说我是。”

“那他们怎么都唤你为疯子。”

“这你就别管了，那京城附近为何会有马贼？”

“嘻嘻～这个你总不知道了吧？那马贼据说与官场勾结，劫来的钱财贵物都要与官家分上一份，而且还是不小的一份呢。”

“呵！”疯子咬了一下牙齿，继续问屋檐上那人。

“所以，那马匪为何向普通人家下手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是新人？”

“这你都知道？”

屋檐上那人语气突然加重了几分，看样子是被疯子的问题惊吓到了。

……

夜，静得只能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喂，人呢？说句话啊？”

屋檐上那人见一直没有回应，言语间已经有些慌张了起来。

“疯子，你别吓我啊，我任务刚传到你不会就饿死了吧？早知道我就该听老大的话给你带些酒肉过来的。”

屋檐下依旧没有声音。

说话那人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探出头来倒挂在屋檐上。

那人原来是一名穿着黑色束身衣的女子，垂着一只修长的马尾辫，只是方才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听的不是太明显。

这，方才说话之人呢？坏了，不会是闹鬼了吧？来时师父也没说这任务是让鬼来做的啊。

那女子心中如此想着，脸色已经有些奇怪了起来，好在看见了摆放在屋檐下的那捆稻草，才知道方才那人的确存在，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经消失了。

夜岚国，京城附近的浮云山上。

京城南边崇山峻岭，层岩叠嶂，这浮云山乃是其中最高的一座，且唯独只有此山才有人群上下的明显痕迹。

一个头戴破旧竹笠，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乞丐，双手撑着一根竹竿左摇右晃地往山上走去。

那乞丐便是方才那个疯子。

也不知那疯子走了有多久，山间小路两旁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不过乞丐却像是并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往山上走去。

疯子拐了几道弯，终于看见了一座灯火透明的山寨，而山寨门前正有一批人不知在等待些什么。

疯子也不去管这些事情，只管闷着头往山寨靠近，然后便在到达山寨的寨门时听见了其中一人的叫唤声。

“来干什么的！”

“几天前，有个伙夫，来附近山上砍柴，谁杀的？”

疯子也没有抬头去看那些人，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去了那伙夫的家中，空无一人，从家中的衣物来看，原本应该还有一名女子才对，不知为何凭空消失了，想必那伙夫之死也与之有关。”

“臭乞丐，你个这唠叨个不停地，这里可不是让你票泼洒滚的地方！”

那群人在为首那骑在马上的人说完以后便驱使着马儿朝乞丐走了过去。

疯子也不紧张，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继续说着。

“人面兽心的玩意，真的是让人感觉恶心。”

疯子想起了那句老疯子对自己说的话。“做人要有良心，可有的人生来就没有，所以，不必惋惜什么，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疯子抬手挥起竹竿，朝人群冲了过去。

喊叫声、碰撞声、哀嚎声一时间充斥在整座浮云山之中。

次日，官府来了一些人来到浮云山上，经过一系列的调查，浮云山上一共一百零一口，尽数为钝器击毙。

尽管官府封锁了消息，却依然还是在京城中传了开来，一时间，京城里流言四起。

有人说，是那伙马贼劫错了对象，被人报复了；有人说，官府终于做事了，剿灭了这群祸害；也有人说，是神仙显灵了，排神仙下凡匡扶正义了。

唯独，没有人想到，这一切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疯子做的，毕竟他只是一个游历江湖的疯子而已。

而那疯子，此时正在京城里乞讨。

当然也有人发现了，这繁花似锦的京城，怎么凭空出现了一个乞丐，守城那些人是干啥吃的。不过，很快又有人说，这乞丐一定是某家懒惰成性的公子哥出来体验生活的，于是也就没有太多人过问这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