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曲城五里外定北军大营,军师宋玉楼拿着一份书信沉默不语,呆坐许久了。刚才有一陌生人送来一份书信,声称可助定北军破曲城,信上的内容确实令人大吃一惊。原来曲城是前朝陪都,修建陪都地下水网的时候,有一个下水道从护城河直通城内行宫。派遣少量士卒悄悄潜入,破城概率很大。
经过几名锦衣卫的查探,情况基本属实。宋玉楼经过积极部署攻陷曲城的军事行动正式开始。第三日入夜,带队的是黄三郎,因为有功已经被擢升为亲卫营校尉,五百人全部穿着黑色夜行衣,向护城河潜伏而去。
护城河中段,河中的进宫通道就在下面,月色映着护城河,只见水草密布,呛鼻的味道一阵阵飘来,令人作呕。黄黑色的河水令人发怵,还有马尿味,大家都戴上面巾捂住口鼻,不少人一阵阵反胃。带路的锦衣卫第一个就跳了下去,河边溅起一丝波澜,黄三郎也紧跟着跳了下去,第三个,第四个……
浑浊的河水令人窒息,大家奋力的游向通道,最前面的锦衣卫拔出匕首轻轻将污水管口的铁滤网撬起,第一个爬了进去。自下而上的缓坡大概爬行一丈多远,就进入平直管道,大家纷纷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把,只见管道壁上残汁剩饭,还有老鼠,壁虎等等,不忍直视。
味道更是没的说,简直是人间炼狱,大家踩着淤泥,摸索着前进。不时有老鼠跑过,还有苍蝇嗡嗡的声音,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方向开始向右拐,大家知道这里是通向后宫的路了。
两个时辰以后,大家终于从一个出口爬了上来,每个人都惨不忍睹,浑身上下污秽不堪,赶紧扯下面巾大口的喘着气。这里是一处废弃的院落,以前是幽禁犯错宫女的地方。黄三郎让大家略做休整,然后开始四处查探起来。
不久后,定北军开始了分散行动。一会就四处起火,不少太监宫女,宫廷侍卫开始四处救火,乱作一团。黄三郎带人乘乱潜入贺连伟寝宫,发现侍卫都倒在地上,被一剑封喉,鲜血都没有凝固,显然刚死不久。最后在内室床上发现贺连伟的尸体,被活活勒死,尸体的一张纸上写着洋河平原等你们。
大家一头雾水,究竟是谁杀了这么多人,间接的帮助了定北军,来不及多想,黄三郎只好带人向城门冲去。经过一番拼杀,定北军顺利进城,开始清洗城内的南度国余孽。
一夜清洗过后,曲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火光四溅,惨不忍睹。此时的生命像无声的稻草般落下,战争的残酷可见一斑。午时的时候,除了零星战斗,大战已经落下帷幕,宋玉楼率领大军入驻曲城行宫。行宫内到处是正在打扫战场的定北军士卒,还有不少太监宫女在瑟瑟发抖的打着下手,谁也不知道她们的命运下一刻会如何。直到告示贴遍全城,一颗提心吊胆的心才安放在肚子里。大军在曲城休整的第三日,宋玉楼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内室,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瓷瓶压着一封书信。宋玉楼四处看看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小心翼翼的打开书信发现只有一句话,解药送给岳文枫,请定北军速发兵收复洋河平原。宋玉楼叫来彩古仔细辨别,确实是滇云行省独有的七虫七花毒的解药。
七日后,洋河平原三十里处,这里距曲城五十多里,前方就是洋河平原十四城第一城缅北城。城外方圆百里的洋河平原,定北军与南度国大军展开决战。双方接近五十万大军,摆开阵势,欧阳大军主帅是现任南度兵部尚书欧阳光锐之子欧阳焕志。此人三十多岁,十三岁从军,征战沙场二十余年,为南度国的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被海德三世封为骠骑大将军,赐一品军侯衔。一脸红润,浓眉大眼,高鼻梁,青须胡,大盘脸,像古代关公的形象,不威自怒,威风凛凛。坐在中军点将台上,旁边立着他的成名兵器一柄春秋大刀,刀身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能映出人影。
前军是五万骑兵,南度国因为是沿海国家所以不产马,都是重金购置的南越马。南越马腿部粗壮有力,马蹄豁大,肌肉发达,后力强劲,是千里奔袭唯快不破的上等马。欧阳军骑兵阵列每匹马都披甲,带头罩,骑兵穿南度制式军甲铁羽甲,手持四尺马槊,战斗力爆表,是最精锐的部队。与定北军的重甲骑兵一样,所向披靡,未逢败绩。铁羽骑兵的后面就是五万手刀步兵,身着绵甲,临危不乱,军阵整齐。九月的洋河平原异常炎热,阳光毒辣,身着绵甲的士卒,汗流浃背依然纹丝不动,可见平时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紧接着就是一万弓箭兵,使用的都是神臂弓,这种武器战斗力同样突出。远程攻击大风王朝的攻城弩无人能敌,近程攻击神臂弓是杀人利器。点将台两侧,左侧是五万长枪兵,右侧是五万刀盾兵,后军是五万轻骑兵。战马就是北凉马,洋河平原以前有洋河马场,被南度国占领之后,马场也归属了南度国。也不知道当时是谁谈判的,割地赔款还不算把马场也留给了人家。
再看定北军这边,定北第一军重甲骑兵在前,葛三娃手持霸王枪在骑兵队列最前面,严阵以待。红娘子的第二军轻骑兵为左军,乃儿不花的第三军为右军,讫娃的第四军紧跟着重甲骑兵之后,后军第五军薛岳压阵,暮雪的亲卫军在中军两侧。岳文枫在点将台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军阵,然后和小虎耳语了一番,有传令兵飞马向第一军的葛三娃而去。不一会,葛三娃还奇怪的看了看点将台,然后开始下命令,第一军开始向后退却,并且在军阵中间散开十丈宽的通道,从后军之中几百架连弩战车开始缓缓向前推进,摆在了定北大军前方最中间。大战一触即发。
欧阳大军的铁羽骑兵开始蠢蠢欲动,五万匹南越战马,背靠战旗,面朝北方,横冲过来,像钢铁洪流般遮天蔽日,沙石满天,滚滚红尘开启了洋河平原第一战。马蹄踏着青草疾驰,马背上的马槊平指前方,豪气冲天。南度国精锐骑兵名不虚传。只见葛三娃横刀立马,霸王枪直指天空,挥枪而出,第一军五万重甲骑兵齐齐而动,依次加速迎向铁羽骑兵。中间的五六百架连弩战车也也紧随骑兵推进,满身灰尘,战马掀起的沙土都打的人睁不开眼睛,低着头推着战车前进。对面点将台的欧阳焕志面露喜色,他对自己一手调教的铁羽骑兵信心十足,一定可以打破定北军不败的神话。
两军相距二百丈的时候,定北军突然分做两支,从铁羽骑兵军团侧翼而过,向后侧包抄而去。铁羽骑兵正感觉一头雾水的时候,没遇到过如此打法。定北军的连弩战车已经开始发射弩箭了。
“嗖嗖嗖”的破空声响起,漫天箭雨飞射而来。
“噗噗噗”弩箭射入的声音传来,战马应声倒地,军士跌落下马,迅速被后方的战马踩踏而过,血肉模糊。
一支弩箭从马脖穿过,将马背上的军士射死,还能连续飞行将后面的一匹战马前腿射断一条,战马吃痛前仰,一头栽倒在地上,被甩出的军士借助冲击力飞出几丈远,头触地脖骨被扭断,瞬间气绝身亡。此时任何的战甲都是徒劳,大风军部军械司经过岳文枫改良的战车和弩箭威力大了数倍,可将三四匹战马射死。那些被对胸射穿的军士已经死亡,战马依然带着尸体向前奔去,直到尸体落下,无主战马才会嘶叫连连,四处游荡。
包抄到铁羽骑兵后方的定北军重甲骑兵原地调转马头,开始起步加速,举起手中的唐刀,大迂回向铁羽骑兵后排冲来。葛三娃当头一骑绝尘,带领军阵呈锥子型就扑到一个敌军跟前,霸王枪一挑就将一名士卒拦腰截断,分作两段。血柱喷出一尺多高,战马带着另一半尸体遁走。紧接着奋身一跃向左侧的一名敌军跳去,手中枪瞬间直插而出,贯穿对方的脖子,这名军士脑袋一歪,被葛三娃一脚踹飞出去,然后稳稳的坐上马上。瞄准前方敌军后背,将手中长枪投出,噗噗两声,射穿两名敌军胸口,打马上前,抽出血淋淋的兵器,继续向前冲锋。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瞬间完成,不过几息而已。可见葛三娃这位出身亲卫军神射手的战力。
战场的另一边,已经成为标长的黄大郎身着重甲,手里唐刀斜劈而去,把一名敌军斩落马下。从马鞍袋掏出手弩就射倒四五名敌军,放下手弩,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加速向前冲去,侧面一把马刀挥来,黄大朗仰头躺在马背上躲过,唐刀向对方横扫而去,咔一声头颅落地,只有战马带着无头尸体继续奔跑。
操控连弩战车的黄三郎在他哥哥的对面,连续上弦,旁边的辅兵不停的上箭,机械的收割着人命。看到不远处一个校尉样子的敌军正在说着什么,指挥旁边的战斗,黄三朗瞄准果断的扣动机栝,镗一声弩箭肉眼般的飞出,从校尉军官肚子穿过,校尉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远方,双手捂着流血的腹部,缓缓倒地。看到干掉了对方,黄三郎和战友们异常兴奋,开始专门射杀军官,打乱敌人的指挥系统。
双方的精锐骑兵大战就这样上演着,是铁羽骑兵弱吗?很显然不是的,定北军的重甲骑兵同样损失惨重,面对面的拼杀,铁羽骑兵一点不弱,很多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没有一个人后退,没有一个人逃跑,都在苦苦支撑,以命换命,以命搏命。方圆几里的主战场,无主战马四处奔跑,受伤的战马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周围还有很多重伤的两军士卒,在草地上翻滚着,挣扎着,捂着伤口想阻止鲜血的流出,希望痛苦可以减轻一点。残身断肢,鲜血染红,到处都是,绿色草原都变成了褐红色。战场上都是喊杀声,惨叫声,呐喊声,拼命声,战马叫声。
欧阳焕志在点将台默默的看着战场上的一切,表情从喜悦到惊讶,再到扭曲,难受到了极点,从军二十年没见过如此打法,确实打了南度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想撤退都来不及了,欧阳焕志第一次体验到了深深无力感。
岳文枫则是抬头看看天空,觉的差不多了,点头示意小虎。小虎开始传令,左右轻骑兵像两把利剑飞出,向敌军中军步兵而去。顶着箭雨的乃儿不花,左倒右歪的就冲到敌军步兵阵前开始左劈右砍,开始大开大合的招式收割人头。满承则是从步兵军阵穿阵而过,冲到神臂弓军阵前,跳落下马空中砍下龙泉剑将一名敌军连头盔带头颅砍断,剑身顺躯体而下,将人一分两半,竖切开来。尽管这样,神臂弓还是给定北军轻骑兵造成致命威胁,不断有人被射中,跌落下马。讫娃心急如焚,赶紧向岳文枫请战,略为思索一下同意苗军出战。
讫娃带领第四军全部由苗族青壮组成的军队,踏马疾驰支援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距离南度神臂弓军阵五丈,只见苗族士卒纷纷拿出苗竹做成的铁头标枪投掷而出,噗噗噗的入肉声响起,不少神臂弓军士倒地。将一个人三四支的标枪全部扔出,赶紧下马,拔出苗刀近身肉搏。一下就冲乱了神臂弓军阵,前方混战的定北军轻骑兵压力大减,更快的开始冲杀。弓箭兵一旦被近身,只剩下被无情屠杀了,有拿起手刀抵抗的也无济于事,因为苗刀比手刀又宽又长是手刀的天然克星,再加上弓箭兵的战斗力一般,很快就被讫娃带领的第四军杀的溃不成军,四处逃散。
此时在中军点将台上的欧阳焕志面沉似水,双眼通红,脸色苍白,冷汗连连。他没想到定北军竟然如此彪悍,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将神臂弓军阵毁灭,岳文枫这个大风战神果然有一套。定北军任何一个军种,没有一支部队拉胯的,也没有一个人后退的,明知是死也迎难而上,就为了给同袍换取胜利的机会。钢铁般的意思在定北军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