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几乎是茅塞顿开，轻飘飘的茶香顺着他的鼻子流入他的肺腑，好像连他的头脑都清醒聪明了几分，之前想不到的计谋，如今也飞快的在他心中成型。

好像有什么声音在他耳边轻声低语，黑云正要凝神去听，却突然想到，这哪里是什么声音，这分明是他的心声啊。

对，他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不，三雕的好主意，如果能够做成的话，既可以让张章去死，又可以让公主对族群彻底归心，还可以凭借此事在狼王那里立下功劳。

一直以来，公主的态度都十分坚定，这就给了所有妖一个错觉，那就是她非张章不可。

但事实并非这样，那张章将公主带大，公主对他有依赖的心理是很自然的事。虽然黑山狼族才是公主的家，但是公主自幼生长在外面，外面又环境险恶，对于半妖更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公主警惕心极强，自然是对张章这个熟人更加看重。

而狼王在公主才回到族群不到一年，就张罗着要给公主找护卫，但所有妖都知道，狼王想找的是名为护卫实为驸马备选，而恰在此时，张章提出要离开黑山狼族。

这大大的刺激了公主，让公主的警惕心瞬间爆发开来，当年的事他没参与进去，但最后还是狼王妥协了，选护卫的事情不了了之，而张章也暂时留了下来，同时狼王下了狼王令，让全族尊张章为驸马，要知道，狼族本就等级森严，下位者绝对不敢质疑上位者的言行举止，狼王却还是下了狼王令，这就代表这件事毋庸置疑。

公主是真的爱慕张章？黑云不由猜测，或许是的，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权利被侵犯的不满，她要树立一个爱慕人类的标杆，明明这是不容妖界的耻辱，但只要有了权利，这样的耻辱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而一旦有妖想要侵犯她的权利，那么这个标杆就是最好攻击的地方，而一旦有妖去攻击这个标杆，那公主就能顺势将其一网打尽。

黑云打了个寒颤，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子，这茶香初闻起来倒是沁人心脾，但长时间笼罩在这样的香气当中，对黑云这个习惯了杀戮和血腥的大妖来说，还是很不习惯的。

但那茶杯毕竟是他自己手贱给捏碎的，药师已经将茶杯残渣和茶水都收拾干净了，如今只余氤氲开来的茶香，再叫药师将正屋子中的茶香吹走，恐怕对方就得以为他是不喜欢那茶才故意把杯子捏碎的呢。

实在不喜这浓郁的茶香，同时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于是他向药师提出告辞：“药师，黑耀就拜托给你了，王应该快回来了，我还要向王汇报情况，早早的去等着才是礼貌。”

“这么快就要走了？看来以后不能用茶来招待族人了，没一个能喝能惯着。”药师温和的摇了摇头，起身送客。

“哈哈”

黑云尬笑着摸了摸鼻子，这香气实在让他不敢恭维，不过他好像有什么事儿给忘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但能被他忘了的事儿，兴许也不重要呢。

“那我走了。”

黑云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竹楼，来到外面的山谷，他冲还想送自己的药师挥了挥手，示意对方送到这里就行了。

药师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温和的表情，待看到黑云确实离开后，他才挂着同样的表情回了竹楼。

“倒是可惜，我还想着和驸马交流炼丹呢，之后再想见面，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了？”药师看着巨大透明罐子中的黑耀，语气颇有微遗憾。

“哒哒”

竹楼外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药师疑惑，转过身向门外看去，就看到原本已经快要离开的黑云正竹楼这边赶，看到走出竹楼的药师，他尴尬的笑了笑了，道：

“哎呀，刚才就觉得有什么事儿给忘了，一直没想起来，走到结界那儿我才想起来，忘了问你一句，你有什么不伤根基的秘药没有？黑耀的伤势能不能快点儿恢复？。”

药师皱起眉头，不知道对方是想起来一部分，还是全部都想起来了，但他不敢试探，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秘药我没有，但我有一丹方，能够符合统领的要求，只是制药所需药材珍贵非凡，且成药后量很少，所以我之前只为自己做过一次，这样，我把丹方所需药材给你，你就付我一个炼制费用就好了”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多谢药师了。”黑云松了一口气，之前看药师皱眉还以为不行呢。

“无妨”

药师走进屋里，不到一刻钟又出来了，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张写满了各色药材的白纸，然后将其交给了黑云，这一次，药师明确感知到黑云确实离开了，这才折转身来，回到了竹楼。

“看来族中传言的不错，黑云确实是一个关怀下属的好统领。”

原本黑云同药师喝茶的地方，如今却坐了一个虚幻且略显透明的人影，这人影把玩着桌上的茶杯，轻嗅茶香。

药师对人影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在人影的对面坐了下来：“他确实是个好统领，等大将今后成了狼王，他也会是一个好下属。”

人影轻笑，被恭维总是让人愉悦的，但他出现在这里却是另有要事：“他会不会效忠与我，还是未知的呢，对了，你的茶靡之香不会出问题吧？他刚才明明都要离开了，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折转回来，这种情况会不会再次发生？他会不会察觉出异样？”

药师低头轻抿了一口茶色，垂下眼眸，挡住了眼中的嘲讽之色，但语气却和之前一样恭敬：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他确实是个爱护下属的好统领，我本以为这不过是族人夸词，却没想到他对下属的爱护能冲破迷香。不过问题不大，我只是用茶靡之香引诱他内心深处的阴暗想法，再加些许引导罢了，这本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又何来察觉异样一说。”

“是吗？到真是难以预测的手段呐。”人影喃喃自语，心中添了几分忌惮之意。

他原本就对药师的投靠保有疑虑，如今再得知对方有如此莫测手段，他几乎想立马试探试探对方的忠心，但他也知道，如果他真这么做了，那才是真的让对方跟他离心。

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压制住了这样的想法，将话题转到一旁：

“说起来，张章与我合作，设计让族里只出妖兵去搜寻，这件好事还是你促成的，你同他还经常交流炼丹技巧，关系应该是很不错的，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指不定哪一天就被其他大妖捉去当下酒菜了。”

原本只是想转移话题，但说着说着，人影倒是真起了好奇之心。

人影看到药师沉默，以为对方不想说，他也不是喜欢强迫的妖，不说就不说呗，只是他到底心中不悦，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他正要开口，再次转移话题，就听见药师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瞒大将，最开始不过是觉得张章同我的处境差不多，所以才想着照拂一二。

但没有想到，他的炼丹技巧给我带来了很多惊喜，这几年我在族中开发的新丹药，多是同他一起讨论的，这件事也报上去了。

但他在族中并没有获得应得的地位。只一个驸马的名号，还是因为公主的缘故才得到的。

所以他同我说，要离开族里，让我帮他时，我明知道不对，但难免兔死狐悲，还是答应了。

至于他之所求会不会让他陷入更大的危机当中，我是不知道的，但这既是他所求，想必不管有什么后果，他都会自己承担，只是这件事到底是不妥，我心难安。”

轻愁的话语带着些许不安，药师将他的心路三言两语说了出来，然后看了一眼人影，似是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药师你同张章又不同，你到底是半妖，又有我们狼族血脉，想要在族中出头，还是有可能的，但张章……”人影摇了摇头，其意不言而喻，谁会在乎食物的想法呢？

但他对药师与他交心的话还是很受用的，于是安抚且承诺道：“你是知道我的，对于麾下，我从来都是唯贤用，你的才华谁都能看见，只是受限半妖身份而已，待我成了狼王，定会让你获得你应得的一切，至于与张章交易，此事是我主意，你不过牵线罢了，心中不必有太大负担。”

“这真是太好了，我正是看中大将这一点，才生了投效之心，有了张章的请求，我也算是顺水推舟了。”好似有了人影的保证，药师就放心了一样，整个妖都放松了下来。

人影心中满意，不管对方这番作态是真是假，但对方不吝表现出来，好似有了他的承诺就不再担心了一样，那他也要给对方足够积极的反馈才行。

于是人影又做出了一番铿锵承诺来，最后，还是他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才止住了话头，起身告辞。

待人影离开，药师站起身来，脸上仍挂着温柔和煦的笑容，然后将人影碰过的茶杯砸在地上，又用微风将所有残渣卷出门外。

是夜，药师在密室中走来走去，再无半点白日的从容。

“当当当”

仿若敲门声的声音刚刚想起，药师便一个快步上前，将放在桌上的一面镜子拿了起来，态度十分恭敬。

“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