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纳兰桀一按腰带,变身成面具战士的那一刻,徐子仙再度产生起思考。
自身的存在,究竟是否真实?
他所处的世界,是否只是仅以自我为中心而产生的梦境?
如果是,那究竟是他在别人的梦里,还是别人在他的梦里?
是否这一切都只是虚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果没有人打扰,徐子仙想,他或许会就这么一直思考下去,直到思考出生命的本质,与存在的真谛。
但很遗憾,粗鄙的纳兰桀,根本不在乎这等深刻的问题。
他只在乎光之战士与面具战士之间,究竟谁更胜一筹。
“怒炎开天剑!”
身为怒炎门内门弟子,纳兰桀自然会怒炎三绝,当下以刀作剑,施展出这一强横玄技。
早在对方变身的时候,徐子仙就已经教唐鱼和众散修退到一旁,此刻面对怒炎开天剑,他默默取出玄玉牌。
平心而论,想要击败纳兰桀,对于他来说并不难,绝景和见天,随便出一剑就可以。
不过这两剑副作用太大,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纳兰桀的甲胄,号称能抵挡地境攻击,以寻常方式使玄玉牌必然无用,只能用类似大迅风斩的路数。
正想捏碎九块存有迅风斩的玉牌,徐子仙忽地福至心灵,又拿出三枚雷系玄玉。
厚厚一沓玄玉牌,顷刻间变得粉碎,与此同时,一道环绕雷霆的巨大风刃,凭空而现。
未想到在秘境中学到的技巧,初次尝试便奏效,徐子仙微微扬眉,一剑挥下。
“大迅风雷斩!”
风雷刃呼啸而出,兼具风之疾,雷之猛,几乎瞬间,就将袭来的焰火干碎,且气势不减,继续朝前斩去。
眼见自己的怒炎开天剑,如此轻易便被击溃,纳兰桀不由得惊了一惊。
他不敢硬挨这一下,施展缩地神通将其躲过,风雷刃直接撞入残林,斩碎无数树木。
无论是徐子仙,还是纳兰桀,他们都没有再去关注,那已然斩空的大迅风雷斩。
他们并不知道,有一人,悄然死于风雷之下。
风雷刃速度极快,威力骇人,但凡拦于其前之物,皆是化为齑粉。
而好巧不巧,藏在林间的卢彬,刚好也挡在它的前方。
在风雷袭来的瞬间,他被那惊人威势,吓得面色惨白,手足无措,一时间,竟忘记闪避。
不过还好,他有一个好兄弟。
一个始终为他着想的好兄弟。
“彬彬!”
杨纬及时将卢彬推开,而他自己的下半身,却不慎被风雷卷入,消失不见。
“噗通!”
他残缺的身体摔在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闷响。
“嘘…”
杨纬竖起手指在嘴前,制止住想要大声呼喊的卢彬。
“点子扎手…顾不上讨好…那孙子了…你自己先跑…”
见好友已是满面泪水,他艰难地咧开嘴。
“抱歉彬彬…不能再帮你…去…主宗…”
“哥哥…先走一步…等…你以后要是…也下来…”
“咱兄弟…一起…当…地府…大小…王…”
他死了。
死的无声无息。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死。
也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
因为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除去卢彬。
可卢彬同样也只是小人物。
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仅无法报仇,他甚至连放声哭嚎都做不到。
因为那样做,会被外面的大人物发现。
最后,卢彬只能抱起好友的残身,藏于黑暗间,只能用充满仇恨的泪眼,死死紧盯徐子仙。
记住他的长相,记住他的身形,记住他的每一寸模样,将他牢牢刻在自己心中。
树林外的众人并不知道这些。
唐鱼和众散修正在观战,而徐子仙与纳兰桀,则依旧在激战,
在经过大迅风雷斩的成功后,徐子仙又开始各种尝试。
罔闻大陆上,并未有过异属性组合玄技这一说法。
玄者只能拥有一种玄气,无法自行组合,而与他人合作,则更加不可能。
心念不一,心神非同,便是同系玄气,想与他人汇聚共用,来一招合击绝技,那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换成异种玄气,更是难上加难。
使用玄玉牌,倒是能让人短暂拥有两种玄气,但那样做,难度只会更大。
如果说,以两种玄气组合成玄技,就好像用两样相冲的食材,做一道菜。
那么用玄玉牌,则无疑相当于,把其中的食材,换成他人已经做好的菜,并将之混合,再做成一道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佳肴。
这是正常人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就算勉强成功,也要付出极大的心神消耗。
如此创造出的玄技,便是再强大,也难以施展出其威力万一,甚至还会遭到反噬,完全得不偿失,基本无人会去尝试。
但徐子仙不同。
他不是正常人,他是掌灯人。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精准操控玄气能力,且细致入微到堪称变态的地步。
以玄玉牌来施展异种玄气组合技,对他而言,并非很困难的事。
也正因此,当下的他,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一时间玩得不亦乐乎。
“沙漠风暴!”
“水火两重天!”
“幽水闪电连鞭!”
他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尤其是属性相克的玄技,想融合起来,简直难如登天。
而属性相生的玄技,则简单许多,稍加操控,即能融合为一,变成威力极其惊人的玄技。
比如徐子仙正施展的幽水闪电连鞭,虽然外表看上去,只是根带雷花的水鞭,却能将纳兰桀抽得嗷嗷直叫。
纳兰桀此时也不明白,为何徐子仙能使出这些闻所未闻的招数来,更想不通,自己连地境攻击都可以抵挡的甲胄,为何挡不住这水电鞭。
也不能说完全挡不住,水电鞭所蕴含的力道,确实被统统挡下,但每挡一下,他挨鞭子的地方,都会升起股麻痹之感。
挨的鞭子越多,纳兰桀的麻痹感,就越强烈,且还在不断累积,久而久之,人都麻了。
人麻倒是还能忍,心灵上的侮辱,才是最教他难以忍受。
堂堂纳兰家的小少爷,向来都是他拿鞭子抽人的份,何曾有过像现在这样,被别人抽的时候?
“竟敢羞辱本少!”
纳兰桀不堪受抽,一个缩地,身形挪至远处,一边缓解着麻痹感,一边冲徐子仙怒目圆瞪。
他摘下自己的面具,环绕于甲胄的火焰,立时再升腾三分,那明艳至极的红光,似要将夜幕照亮。
面具化作体型小巧的火焰凤凰,附向手中战刀,他双手握住刀柄,高高扬起。
“全都去死吧!”
纳兰桀身上的气势,瞬间攀至巅峰,他猛然将刀横向挥出。
“凤燎原!”
“啁——”
一声悠长的凤鸣,倏然响起。
本应漆黑的夜空,变得通红,一只体型无比庞大的烈焰凤凰,赫然自纳兰桀刀下飞出。
火凤挟起骇人之威,明烈之焰,一掠而过,直扑徐子仙,凡其所至之地,尽皆燃起熊熊大火。
花草在点燃,树木被焚烧。
霎时间,山谷中已是处处烈火。
就连唐鱼等人,也不得不往远处暂避。
而面对这一片火海,面对朝自己汹汹袭来的骇人火凤。
徐子仙只是默默取出两沓玄玉牌,捏碎。
“大水壁!”
“灌水!”
高大厚实,似能将世间分隔的湛蓝水壁,在徐子仙身前缓缓升起。
与此同时,汹涌澎湃的无量清水,自天幕流淌而下,灌浇在纳兰桀的头顶。
纳兰桀被水淹没,甲胄上的火焰,也变得黯淡。
但,也仅此而已。
大水壁,只不过是大点的水壁,再低级不过的玄技。
灌水更是只能灌下清水,半点威力都没有,水再多也没用。
纳兰桀不明白,徐子仙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认为,那大水壁,能挡住自己的火凤,更不觉得,徐子仙能靠灌水,把自己淹死。
直到那甚是眼熟的墨色大剑,穿过他的身体,纳兰桀也依旧没想明白。
先前已将所能想到的组合玄技,全部拿纳兰桀尝试个遍,徐子仙再无纠缠下去的心情。
浴火腰带虽然厉害,但想要解决,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生常谈,以水破火。
施展大水壁,暂时挡住火凤,使出灌水,压制甲胄的火焰。
焰悦高扬,那漆黑如墨的剑锋,泛起的光,却非明红之火,而是一抹清。
他脚尖轻点,只一剑递出,便现半面绝景。
大水壁,为火凤突破,火凤,又为清光击溃。
一剑向前,一往无前。
号称能抵挡地境攻击的甲胄,难以抵挡它分毫,会玄境界的强横肉身,也不曾阻碍它半点。
一剑贯穿纳兰桀的胸腹,徐子仙骤然停住身形。
剑气激荡间,甲胄寸寸破裂。
“咔吧!”
赤红色的金属腰带,从中裂开,摔落在地。
原本纳兰桀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输掉,直到他看清胸前那柄大剑的模样。
“火…之高兴?”
“不。”
徐子仙抽出墨色大剑,手腕一抖,甩尽剑上血渍。
“是焰悦。”
“噗通!”
纳兰桀摔倒在地。
胸腹贯穿,五脏碎裂,玄源俱损,他已回天乏术。
知晓自己必死无疑,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没有痛哭后悔,也没有怒骂发泄,丑态尽显。
他只是看着徐子仙,异常平静地笑笑。
“纳兰家…不会…放过你…”
徐子仙也在笑。
“怒炎门我都敢招惹,你纳兰家算个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