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我有点后悔建议你重新当侦探了。”

听到洛锋的说话后，钟子瑶难得露出苦恼神色，然后他脱下眼镜，轻轻揉着眉心。

“抱歉。”洛锋老实地道歉，“我知道这种事难以置信……但除了红兰之外，我就只能告诉你了。”

“这种事当然难以置信，不过我会感到苦恼，并非因为你告诉我这些事。”

钟子瑶沉重地叹息，之后他戴回眼镜，喝了一口咖啡。

就只是一个这么简单的动作，钟子瑶做起来就是如此优雅，他脸上的担心非但没有损害他的气质，反而更添上一份忧郁。这就是受到其他访客喜爱，也让洛锋愿意打从心底相信他的情绪治疗师。

“我们暂且不讨论预知梦是真是假，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在不久之前，又因为预知梦而拯救了一名女孩，对吗？”

“是的……虽然严格来说，救了她的不是我，在她遇到真正危险之际，我只是在睡觉。”

“但假如没有你的预知梦，红兰就不会去救她，不是吗？”

“也可以这样说吧？”

“那就是说，你的预知梦的确发挥了作用……不过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你之前才救了红兰，然后再救了这位女学生，现在则梦见了一位老人家将会被人杀死，而他很可能就是上门来委托寻亲的委托人？”

“……嗯。”

“我必须要问一个问题。”

钟子瑶停了一会，然后放轻声音问道：“你还好吧？”

他这一句话并非讽刺，而是单纯的关心，所以洛锋没有不悦，反而有点尴尬地别开脸。

“这个嘛……老实说，感觉有点糟糕。”洛锋拿起钟子瑶替他准备的茶，轻轻地喝了一口。“该怎样说……之前能够救到人，感觉是挺不错的，不过我没想过这么快又会梦见有人死。”

“我没有相似的经验，所以不敢说明白你的感受，但这种感觉……唉，该不会真的是我害的吧？”

钟子瑶忍不住摇头轻叹。洛锋见状，不禁挑起眉头。

“子瑶，你还好吗？”

钟子瑶马上回神，淡然笑了一笑。“抱歉，我似乎是有点累……近来求诊者比较多，休息的时间比之前少了一点。”

“这样啊……”

正如钟子瑶没有做过预知梦，所以不能明白洛锋的感受；洛锋也不是情绪治疗师，所以他无法充分理解钟子瑶所受的压力。

不过，洛锋勉强能略知一二。

钟子瑶此刻的压力来源，真正的原因并非“求诊者变多了”，而是“他要给予别人的建议变多了”。

所有来寻求钟子瑶协助的人都是希望得到一些建议，而正因为他们都相信钟子瑶，所以他们都会尝试跟着他的建议行动。

换句话，钟子瑶的建议，某程度上左右了对方的未来。

洛锋忽然察觉到，钟子瑶做的事，和他的预知梦其实甚为相似。

“……哈。”

所以，洛锋忍不住笑出来。钟子瑶眨了眨眼，好奇地看着他。

“怎么了？”

“我在想，你果然是最适合谈这个话题的人呢。”洛锋又再一笑，“红兰亲身经历过事件，而且也真心相信我，不过她似乎……该怎样说，有点太冲动了，我们一谈到这件事，事情就会猛地加速，我要很努力才能追上去。”

“听起来，她就像是女性版本的你呢。”

“你千万不要在她面前这样说，她会狠狠地瞪着你的。”洛锋嘴巴是这样说，但也窃笑一声。“而跟你说这种事，你虽然还是不愿意相信，不过我感觉得到你是在尝试相信，然后给我恰当的意见。我没有好好听从你的意见，但坦白说，这真的帮了我很多忙，谢谢。”

钟子瑶霎时间愣住了，之后他扬起嘴角，爽朗地笑出来。

“不用客气，这就是我的工作。”

钟子瑶彷佛放下了心头大石，轻松地往后靠着座椅。

“那么，这一次你也会去拯救那位老先生，对吗？”

钟子瑶回到正题，洛锋倒没吃惊，反而自然地点了点头。

“我的确有点吃惊，但既然知道他马上就要死，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你打算怎样做？照这个情况来看，将要杀死那位老先生的人，就是他的女儿。”

“如果只是要让他避开这一次死亡，只要在短期内不让他们见面就好，不过……那位老先生似乎很执着要见到女儿，我们拒绝了他，不代表其他人也会拒绝，他继续找下去，总有一家侦探社会接受委托。”

“要劝服他放弃寻找女儿吗？”

洛锋无奈摇头。“恐怕他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我打算从另一面入手。”

钟子瑶马上明白。“你要找他的女儿？”

“是的。如果我能够劝服杨老先生放弃寻找女儿，这当然最好不过，但假如我找到他的女儿，知道她为什么想要杀杨老先生，也许可以解开她的心结，让她放弃杀人。”

“听起来并不容易。”

“我知道是很困难，但也有一试的价值。而且，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似乎见过他的女儿。”

“说到这件事，你真的敢肯定吗？”钟子瑶挂上工作时的认真表情，“你刚才也提到，那位女子的脸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

“她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