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立马抱紧纸袋，装模作样地丢出狠话：“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了！”

他说完后便赶紧转身逃去，但由于双脚不便于行，他只能够拐着走路。

熊大看着杨荣一直未能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他缓缓地转身，对一直待在他身后的红兰说：“暂时没问题了。”

“真的没问题吗？那个人……”红兰皱着眉头，眺望杨荣的背影，“他的脸上清楚写着『贪得无厌』四个字。”

“我刚才给他的钱不多，但假如他安分守已，的确足够他过日子。”

“要是他胡乱挥霍呢？”

“看他那种身体，要是胡乱挥霍，马上就会撒手人寰，所以也不用担心。”

“……是吗？”

红兰虽然还不安心，但她其实也不能多做什么，所以她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看着熊大。

父女二人沉默地凝望彼此，接着红兰率先开口：“……谢谢。”

红兰老实道谢，之后她不待熊大响应便转过身，马上就要踏出脚步。

“等一等。”

红兰就知道熊大会叫住她，所以她并未吃惊，甚至乎她是同一时间停下来，并且立刻望向熊大。

接着，她垂下眼帘，轻声地说：“我很多谢你帮了我和洛锋……但抱歉，关于『那件事』，我还是不能接受。”

“至少给她一个机会，可以吗？”

“……抱歉。”

红兰别开脸，然后她不再犹豫，径自朝反方向离去。

熊大没有再叫住她，他凝望着女儿的背影，暗自在心中叹息。

“……”

“嗨。”

“……你们自习一会，我马上回来。”

黄静如说完后，岳随风和林学仁都忍住窃笑的冲动，黄静如当然察觉到了，所以她马上瞪了他们一眼。

之后她站起来，一手抓起洛锋的臂膀，拉着他走出咖啡厅。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们快要考试了，你不要来骚扰我们！”

黄静如脸上尽是不悦，洛锋却彷佛不当一回事般回以一笑。

“我知道，我只是顺道经过，马上就会走人。”

“……真的吗？”

“也许你看不出来，我其实是有工作的。”

“坦白说，我有时候真的忘了。”

黄静如白了洛锋一眼，洛锋随即耸了耸肩，然后，他默默地凝望黄静如。

黄静如想装作没有看见，但洛锋的动作实在太过明显，半晌之后，她终于忍不住，红着脸问道：“干吗？”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真的很有老师的样子呢。”

黄静如感觉到脸颊变得更加滚烫了，她连忙别过脸，装作生气地说：“我本来就是老师！你快点走啦！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

“好好，知道了，MissWong。”

洛锋爽快地笑着道别。

和平常一样。

本来是这样的。

“……等一等。”

忽然，黄静如却叫住了洛锋。

洛锋稍感错愕，他眨了眨眼，好奇地说：“怎么了吗？”

“…………起……”

黄静如开口了，可是声音极轻，洛锋完全听不见。

“抱歉，你说了什么？”

“……对………起……”

“……我还是听不到呢？”

“……对………”

“唔，如果是不舒服，我可以跟他们说，要他们先回家——”

“对不起！”

黄静如猛地弯下身，朝洛锋九十度鞠躬。

洛锋固然大吃一惊，其他路过的人都不禁转头看着他们。

“呃，这是怎么了？你没有做过什么啊？”洛锋困惑地说。

“不，我有。”黄静如仍然维持弯腰的姿势，“而且是不可原谅、大错特错的事情。”

洛锋马上知道她在说哪件事。

你不用在意——洛锋没有这样说，因为不只是她，就连他自己对那件事也一直耿耿于怀。

“那个时候，是我人生最糟糕的阶段……当然，我知道这不能当成借口，无论我有任何原因，我都不应该做出那些事情。所以，我必须要向你道歉，而且我也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过错。”

“任何事情吗？”

“是的，任何事情。”黄静如坚定地说：“我是说真的，即使你说要向我报复，又或者要我做牛做马，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唔……”

“真的很对不起！”

黄静如把头低得更深了。

洛锋知道黄静如不是乱说的。她明明大可以蒙混过关，又或者永远不主动提起这件事，但她偏偏这样做了。

她是真心后悔自己过往所做的一切，亦是真心想向洛锋道歉。

所以，洛锋只有一个响应。

“黄静如，抬起头吧。”

洛锋轻声说道，但黄静如依然低下头。

“不，在你说出要求之前，我都不会——”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做得够多了。”洛锋把手搭在黄静如肩上，柔声地说：“你不需要再多做什么事情，我也乐意原谅你。”

黄静如猛地一抖，仍然不敢抬起头。

“……真的吗？”

“真的。假如你真的想弥补过错，那就答应我，不要再讨厌自己。因为有过去的经历，我和你才会像这样子站在这里。”

洛锋笑着说完后，黄静如终于抬起头来。

她泪眼盈眶，晶莹的泪水在眼眸中打转。

但她没有哭出来。

“……嗯。”

“你回去之前，记得要擦干净眼睛，不然随风又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嗯。”

“那么，我真的要去工作了，之后我会再来找你们的。”

洛锋再一次笑着道别。

看着他的笑容，一直停在黄静如眼眶上的泪水，终于缓缓地滴落。

同时，她握住洛锋的手。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洛锋本来一脸惊讶，但当他看到黄静如脸上的表情，他不禁莞尔一笑。

“多谢你，当时帮助了我。”

黄静如露出自从和洛锋重逢以来——又或者是她人生以来最灿烂的笑容，真诚地说出一直藏于心底的感谢。

她不敢奢望自己真的能够重新出发。

但她想要去相信，也许，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