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跟上来了。

颜心晴一脸稀松平常，双手更是自然地玩着手机，不过她其实相当紧张，心跳得相当快，这种感觉就像是不顾一切课了十单，然后准备抽蛋。

目标就在眼前。

不是抽象的眼前，亦不是比喻的眼前，而是确确实实的“眼前”。颜心晴只要伸出手，就能够抓住对方的肩膀。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呢……

她当上侦探已有三年，但在这三年间，她一般都是待在侦探社内负责后勤的工作，走到前线跟踪目标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完了。因此，在洛锋说出她要和马俊彦一起跟踪目标时，她实在是既兴奋又慌张。

说起来，小马他——

就在颜心晴想到马俊彦被她丢在后头时，手机忽然收到讯息，她马上抓紧手机，然后尽力往后贴着椅子。

『晴姐，还好吗？』

是马俊彦寄来的。颜心晴心头一暖，但同时也有点苦涩。

『没问题啦』

『我刚才把偷听器放进她的包包了』

这又是另一个大胆的举动。

颜心晴跟着目标走上小巴，由于不想错过任何重要讯息，所以她毅然在目标的后方坐下来。然后，她看到对方的包包竟然打开了，她考虑了一会，最后小心翼翼地把比指甲还要小的黑色偷听器放进去。

她当然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女子本来就比她高大，而跟着女子身边的男子更是四肢发达，健硕的手臂比她的大腿还要粗，手肘以上隐约可见一个纹身，似乎是骷髅形状，实在好不吓人。

要是被发现了，恐怕对方不会念及她是女孩子，会率先赏她一拳。颜心晴忍住颤抖，然后她掩着口鼻，悄然深呼吸。

没问题的，他们没有发现我。

颜心晴稳住呼吸，之后她再一次装作自然地玩手机。假如是其他人这样做，早就被人发现是故意装出来的，但她平常就在玩手机，所以动作相当自然，她甚至自然得啧了一声，表现得相当投入。

接着，女子下车了。

有另一名乘客叫了“前面有落！”，当小巴停下来后，不只是他，另外几名乘客也跟着站起来，之后连目标和同行的男子都站了起来，颜心晴马上站起来，一边盯着手机，一边跟在二人身后下车。

女子还是没有发现到颜心晴，她一下车，便毫不犹豫地往前走，男子也跟了上去。颜心晴这次没有马上追上去，她反而是抬起头，看着女子走进眼前的商场后才踏出脚步。

她把地址发给马俊彦和洛锋，然后见女子走进一间餐厅，为免惹起其他人怀疑，她在跟着进去时，故意要了两人的座位。

店内没什么客人，不过背景音乐很响亮，加上颜心晴被安排坐到角落的位子，和身处另一侧的女子相距甚远，所以她不能单靠耳朵听清楚那边的对话。幸好，颜心晴已把偷听器放进女子的包包，她立即拿出和偷听器配成一对的特制耳机，调整好音量之后，她便听得见女子的说话。

最初女子和男子都只是在谈菜单上的食物，偶尔女子会娇笑出来，男子则比较沉默，女子似乎是想逗他笑，所以一直在说话。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慌张地走进店内，颜心晴赶忙缩起身体，不过她是多虑了，对方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到女子的对面坐下来。

颜心晴马上调高耳机的音量，同时按下录音键。

『你来了啊。』

这是女子的声音，她听起来很高兴，彷佛是在跟朋友打招呼。

不过，曾乐珊的反应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到底想怎样？！』

“碰”的一声，曾乐珊似乎是用力拍打着桌面，颜心晴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探头望向他们的方向。

果然，虽然颜心晴未能看清楚曾乐珊的脸孔，但她明显很激动，一双手胡乱在挥舞。

『你先冷静一点，我们没有想怎样呢。』

『你还敢这样说？你刚才明明说了那种话！』

『那没什么大不了啦，反而是你，你继续大吵大闹，只会引起其他人注意，你应该不想其他人听到接下来的说话，不是吗？』

『你……！』

曾乐珊尖叫了一声，但颜心晴看到了，曾乐珊本来高举右手，但女子这样说之后，她便缓缓地放下来。

『这就对了，激动对大家都没好处。』女子的声音充满喜悦。

『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是支持我的吗？』

『我当然是支持你，不过，既然我帮了你，你也好应该答谢我呀。』

『你……！好，钱我可以给，但我不可能给那么多！』

『有很多吗？』

『当然很多啊！我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你现在是没有，但用手头上的证据提出离婚，你应该会得到不少赡养费吧？』

『我根本不知道会有多少！还有，你说的那个数目，如果我真的给了，我甚么都不剩啊！』

『怎么会？我们计过了啊，虽然不会剩下多少，但你也肯定会得到一点钱呢。』

『但是——』

『如果你不照做，我们就会跟你的丈夫说，是你和我们连手，故意设局陷害他的。假如他知道了这件事，他就会马上变成受害的一方。』

『……！』

『到时候，他就可以大条道理提出离婚，之后也不需要付你赡养费呢。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你才是甚么都不剩。』

『等等，你……』

『假如不想落得如此下场，就照我们说的去做。』

曾乐珊沉默了。女子也没有多说，她招来侍应，高高兴兴地点了几道菜，她甚至邀请曾乐珊一起用餐，还强调她要请客。

砰！

耳机骇然传来巨响，颜心晴当场掩着耳朵，极力忍住没有叫出来，之后她抬起头，便见到曾乐珊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冲出餐厅。

她要立即追上去，可是现在站起来，肯定会被女子二人发现，所以她急地抓出手机，向马俊彦传出讯息。

『曾小姐跑出去了』

『见到她的话，立即截住她！』

颜心晴等了又等——其实也只有短短一分钟，心急如焚，之后她见餐厅的气氛已恢复平静，她马上招来侍应结账，然后用最自然、最快速的小跑步走出餐厅。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颜心晴左顾右盼，忽然见到不远处有些微骚动，路过的人群都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她拔腿就跑，然后便见到马俊彦——以及跪在他身边的曾乐珊。

“曾小姐！”

颜心晴跑到二人身边，慌张地扶起曾乐珊的臂膀。曾乐珊是一名瘦弱的女性，不过此刻把她抱在身边，颜心晴却觉得她的体内都注满了铅，要用尽牛九二虎之力才能够把她扛起来。

“你们……”

曾乐珊双眼红肿，既是悲伤，又是惊讶地看着二人。

“为什么……”

“我们先回去吧。”颜心晴马上打断曾乐珊，“回到侦探社后，我们会听你说的。”

颜心晴感觉到曾乐珊颤抖了，所以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地接着说：“不用怕，我们一定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