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无泽看着在夜色中便已整备齐全的尼格鲁半人们就明白。
“要动手了!”
趁着夜色朦胧,无泽赶回驻扎地,通知依德瑞克一起前往。
为了不错过时机,近四公里的路程,无泽不到半个小时就跑了个来回。
在事先踩好点的一处沙脊高处,无泽和依德瑞克谨慎地盯着那群伺机而动的尼格鲁半人,他俩几乎将半身都埋入沙里,即使沙粒被抚地的细风卷入嘴里、鞋子中都一动不动。两拨人马都如蓄势待发的弩箭,在等待一个时机。
终于,在晨曦拨开云暮时,领头的那个尼格鲁半人俯下身去,侧头将那独特的附耳贴在地面,又用自己的触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沙面。可以感觉到,他身边的尼格鲁半人都默契的保持着原有的状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开始那个粘液上沾满沙粒的触手敲地很慢,像轻抚着大地。但逐渐慢慢加快,中间如落雨敲窗,最终如急促的鼓点。在一个预定音符处却突然戛然而止。
在无泽的一滴汗珠滴露,浸入沙中的那一刻,领头的尼格鲁半人大喊了一声:“乌拉咯!”
尼格鲁半人听到号令之后,都从沙中立起,两两一组奋力的拉动起身边埋藏好的机关。霎时,绳索飞旋,近百根被削尖一端的木桩露出沙面,与地面成近三十度的角。密集而残忍的分割了陆行沙蛤回巢的沙道。
地面开始以无泽都能感受的程度颤抖起来。
“它们来了。”依德瑞克轻声嘀咕。
但是出乎两人意料,可能是陆行沙蛤的视力并不好,又或者是在如此高速的沙泳下它们无法有效的减速,领头的陆行沙蛤竟径直地冲向木桩。
只听传来“噗、噗”两声,疾驰的陆行沙蛤就碎成了肉块在空中散落,血沫和沙尘卷裹成一朵朵赤赭色的蔷薇。
那些木桩好似一个绞肉机,不停地吞噬着陆行沙蛤的生命。那些巨大、强壮而坚毅的沙漠生物源源不断地绽放成血腥的花朵。
直到木桩被碎骨磨损,直到沟壑被尸块填满,直到沙地被血腥浸透,后面的陆行沙蛤才勉强能活下来,短短几分钟,陆行沙蛤已死伤大半。
依德瑞克不敢置信他们竟选择用如此残忍的方法将陆行沙蛤截停下来,这是对生命的践踏,是早有蓄谋的屠杀。而无泽更是因这血腥的场面回忆起那天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两人都愣在了原地,直到远处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到身边。
“他妈的,这些畜生。”依德瑞克怒骂。
相反的是,那些远处的尼格鲁半人却在欢呼,舞动,仿佛在庆祝着某种残忍而原始的祀礼。他们贪婪地吮吸着沙中还带着余热的血液,甚至将鲜血涂抹在自己的身上。
最后,那群尼格鲁半人将疯狂的眼睛盯起了族群尾端受伤的陆行沙蛤。而那些因前者的牺牲而幸存的陆行沙蛤在短暂眩晕后都纷纷挺出沙中,它们惊恐看着那些已经碎的不成样子的同伴,迷茫而无助,它们简单的大脑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些甚至被内脏和血泥糊住了眼睛。
可以看出,在陆行沙蛤的队尾往往簇拥着些老弱的个体,甚至还有很多幼崽混在其中。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和那些张牙舞爪奔来的尼格鲁半人。它们没有燃起任何的反抗之意,都在恐惧中四散奔逃。
这个巨大的族群就这样被十几个尼格鲁半人屠杀,追赶。
格鲁半人们在混乱中挥舞着武器,将为数不多的成年沙蛤驱赶,从而围困住那些幼崽。
“就像是狮群围猎水牛群一样。”依德瑞克咋舌。
“我们该怎么办?”无泽的语气明显带有一丝慌乱。
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原有的预想。
“不干也得干了,长这么大谁还没见过血。”
两人悄然对视,下定了注意,开始从混乱和扬沙的边缘迂回前进。他们心里清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便很难再有机会从这些疯子的嘴里夺食。
嘶吼与咆哮振聋发聩,人影和兽影辗转晃动。
两人弓腰摸索,终于在混乱中发现了一头被捕获的亚成体陆行沙蛤。
一根带有倒刺的铁杵从它的口插入,刺穿了下颌并将它牢牢的钉在了原地。头部的甲壳因撞击开裂,背鳍被砍去了一半,鲜血从它的背部一直淌到腹下。疼痛让它拼命挣扎,但无奈被死死钉住,这只原本应驰骋于沙原的巨兽现在只能如落岸之鱼不断的抽搐扭动。
“就它了,动手。”
疾步上前,两人开始拼命拔动那根铁杵。但尴尬的是,任凭两人用尽九牛二虎之力,铁杵还是牢牢的固定在原地。
“淦,搞不动啊。”依德瑞克喊道。
无泽看向陆行沙蛤的嘴里,腥臭味混着潮湿的哈气扑面而来,他发现铁杵表面朝上的棘刺已经严实地和陆行沙蛤嘴里的肉铰在了一起,恍然大悟。
“反了!”
“只能顺着刺走,要么把铁杵整个按到沙里,要么让这个蠢家伙抬头。”
两人只得调整姿势,无泽在下面扛着下巴,而依德瑞克则骑到陆行沙蛤的脖子上将尽力将它的头往上抱。
无奈,陆行沙蛤并不明白两人是在解放它,只是依着习性向往沙里钻。剧痛和恐惧让这头野兽的咆哮更加汹涌。时乖命蹇,竟然惊动了一个尼格鲁半人。
他看向无泽和依德瑞克,泛红的眼睛充斥着愤怒和疯狂,冲向二人。
此时无泽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跑!!!”
在尼格鲁半人已经快要逼近到十米左右的距离,无泽用尽股肱之力的踢向陆行沙蛤的下颌。
“嗙!”一声。
那只顽固的巨兽竟吃痛的扬起了头颅,与此同时,那根铁杵也在此刻彻底的穿过了它的下颌,血滴穿过下颌的孔洞挥洒在空中。
它解脱了!
在场的三人可能都没有料到沙蛤是以这样的方式被放出来的,情急之下,依德瑞克只得一手扒紧沙蛤头部甲壳间的缝隙,一边拽起无泽的背包的肩带。
解脱之后的陆行沙蛤也迅速反应过来,用尽浑身力气开始游动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陆行沙蛤拖拽着两人如离弦之箭滑向远方,而那个倒霉的尼格鲁半人正在它暴走的轨迹上。
在一声沉闷的声响过后,尼格鲁半人被巨力掀飞,轻易地如同被人随意掷出的玩偶。
但危机并未结束,陆行沙蛤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而作为学者的依德瑞克显然没有足够的力气在如此高速下抓着无泽继续前进。
“愣着干什么呢?我快没力气了,自己上来扒好!”
而无泽则在奋力的将身体贴紧沙蛤背部,“别费话,我已经在尝试了!”
一番努力下,两人才勉强在陆行沙蛤背上抓稳。
片刻后,身下的陆行沙蛤就已经驰离现场,只在背后留下一道笔直的沙痕。疾风猎猎,风压呼啸,高速的沙粒像剃刀般剐蹭着无泽的脸颊,在这种情况下就连呼吸都十分费力。
“你可以让它跑慢点了。”无泽顶着风喊道。
“如果它能听懂我带点锡幕克湾口音的话。”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可不知道怎么骑它!”
“?”
无泽一脸凌乱看向身前的依德瑞克,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