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色的天空，灰色的大地，漆黑的深渊。

浅黄色的光之树下，洁白的凉亭中。

灰发的少女将手从粉发少女的额前移开，看着那缓缓睁开的双眼，微笑道。

“睡醒了？”

“刹雨......”

菲莉茜娅睁开双眼，看见微笑着的夜刹雨和两个坐在旁边满脸写着无聊的女仆，便大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我睡了多久？”

“快一个星期了。”不远处的赫尔斯特无精打采的抬起一只胳膊答道，同时转过半张脸道。“昨天小姐说要是你今天再不能醒来就把咱们吊起来打一年。”

“......”

夜刹雨家的家规算是很宽松的那种，基本是按照人情伦理设定，也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唯一特殊的一点就是惩罚。

不管是做错了什么事都只有一种惩罚——那就是吊起来打屁股。

“怎么了嘛！”夜刹雨声线逐渐拉高。“她们办事不利，我还不能罚她们了吗！”

“你喜欢就好。”菲莉茜娅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

虽然就身份上，菲莉茜娅和赫尔斯特她们是半个同事，也就是半个自己人。

但就阵营来说，她暂时仍然处于中间地带，夜刹雨带不走她，神明们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把“叛徒”让出去。

理论上能支配她的就只有夜刹雨，和夜刹雨的父亲，需要对菲莉茜娅负责的也是只有这两个人。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自己在和伯弗兰斯彻对峙的时候的发现告诉加布里埃他们。

而这时，察觉到菲莉茜娅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夜刹雨微微有些生气——我在你床前照看了你那么久，连声辛苦都不说，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察觉到夜刹雨心情波动的菲莉茜娅抬起头问道。

“还问怎么了！？”

夜刹雨伸出手指在菲莉茜娅的额头用力的戳了一下。

“想当英雄是吧？”

“带伤作战时吧？”

“问过我了吗？想过我了吗？”

“我照看了你那么久，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说着说着，夜刹雨的戳刺频率已经快能和啄木鸟相提并论了。

菲莉茜娅也非常耿直的夜刹雨戳一下，她就往前顶一下。

照她对夜刹雨的理解，没过多久她就会因为心疼，开始心软。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夜刹雨便直接将菲莉茜娅回的床铺上，愠怒道。

“你就不能稍微珍重点自己吗？还有你们！”说着，夜刹雨又看向了赫尔斯特。“你就是这么照看她的吗？”

赫尔斯特面对自家小姐的质问显得非常的理直气壮，就差摆出两手叉腰一副‘不服来干’的姿势了。

“咱家劝不动嘛！而且咱家也动不了手不是！”

“那！”

菲莉茜娅直接用手将夜刹雨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前，堵住了她接下来那些埋怨的话语。

胡乱摆动了几下手臂以表抗议后，夜刹雨就放松了下来，细细品味许久没有品尝到的少女的芳香。

柯丝塔看着这一幕摸了摸嘴唇，狐疑的看向赫尔斯特，看的后者心里发毛。

“怎，怎么了嘛？”

“你教她的？”

“你怎么会觉得咱家有教她的资本？”赫尔斯特挺了挺她那几乎没有的小胸脯。

你不能对十二岁的左右肉体要求太多。

柯丝塔却是白了赫尔斯特一眼，没有再说话。

包括她在内的一大批人，可不是因为外貌才看上的赫尔斯特。

夜刹雨吸够了菲莉茜娅后，双手一抱，反客为主将菲莉茜娅揽入怀中。

“胆子够大的啊？想翻身做主人了？”

今天她就要让菲莉茜娅知道，主人为什么是主人！

“只是觉得，这么做你会很开心。”菲莉茜娅面无表情道。“你不喜欢吗？”

她知道夜刹雨就喜欢她用冷淡的表情说一些撩动她心弦的话。

“我爱死你了！”

夜刹雨有一次凑到菲莉茜娅的耳畔开始斯哈斯哈。

菲莉茜娅倒是趁着夜刹雨沉迷呼吸的时候，开始构思对策。

最好能够就这样把她逞强受伤的事情糊弄过去！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夜刹雨的所有物，这一次未经许可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耗费了主人家另外两个女仆的那么多的精力才把她救回来。

就这一点来说，她不管怎么看都已经逾矩了，即便不是在贵族中，光是冒险者中，这也是会被人指责的事情。

说到底，她还是在依靠夜刹雨的宠爱而肆无忌惮的行事。

等到什么时候夜刹雨对她的兴趣消散了，估计她就要回归她本来应有的身份了——一个打工人。

而且是已经把这一生和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一起打包卖给了夜刹雨的打工人。

对于这一点，菲莉茜娅早有心理准备，唯一有些芥蒂的就是不知能不能在沦为打工人之前把许下的承诺做完。

给父母养老，看到弟弟妹妹幸福的生活着，解开异想体们的心结或减弱危险性......

任重道远啊！

菲莉茜娅内心暗自叹了口气。

而不远处看着的两人则是一副看着狗血爱情剧的表情——生无可恋。

‘难怪总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柯丝塔看着面无表情的菲莉茜娅和抱着菲莉茜娅猛蹭的夜刹雨，不动声色的给赫尔斯特传音道。

‘小姐是真的喜欢这孩子吗？’

赫尔斯特看戏的姿势僵了一下，思考了片刻后无奈道。

‘咱家也不知道啊，小姐也还只是个不到一千岁的孩子啊。’

‘一千岁的孩子......’

柯丝塔被赫尔斯特这个说法无语到了。

虽然寿命两个字已经对她们来说毫无关系的平行线了，但长生种之中幼年无知的幼稚基本不会存在在她们身上。

十八岁心智就成熟了，压根就没有什么一千岁相当于正常人类十几岁的说法。

‘你看看小姐那副姿态，你觉得不像个孩子吗？’

赫尔斯特伸出手指向仍有然像一只猫一样在菲莉茜娅身上蹭来蹭去，肆意呼吸的夜刹雨。

那副痴汉态看的两人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先生想要培育一个正常儿女的愿望又泡汤了...’柯丝塔叹口气道。

虽然家里的人大多都不怎么正经，但无一例外对先生①都是很尊重的。

‘早就泡汤了吧。’

赫尔斯特倒是没有太替夜刹雨的父亲感到失落，虽然夜刹雨也基本是她看着长大的，是因为什么原因长歪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她心里有数。

‘有哪个正常人能缩在房间里七八百年不出来的？’

‘......’

‘就算是泡泡也是会每隔两三天出来冒个泡的噢。’

‘......这我还真不知道。’

......

漆黑的天空中，一晃皎洁的明月挂在中央，稀碎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就像这地面上的惨状一样。

中央的喷泉仍旧在向外喷出水流，然后在碎石堆中流过，于泥坑中积累，凄惨的仿佛憎恶现在的心情。

谁让这都是她打坏的呢，索菲娅不找菲莉茜娅赔钱，只是让她把大致的场景复原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当然这可能也跟索菲娅害怕憎恶怀恨在心，到时候找她麻烦有关。

刚刚大战过一场，被胖揍了一顿的憎恶正举着她的魔法棒，将被破坏的建筑和庭院修复。

只是她并不会什么修复的魔法，只能将碎石堆填回去，然后拜托索菲娅或者菲莉茜娅出手还原。

因为见识过憎恶暴走后的模样，每当憎恶靠近的时候，加布里埃几人都有些恐慌。

虽然黑化后的憎恶只会放光炮，但那光炮是真的疼啊！

而且那光炮的范围和威力还大的离谱！要不是索菲娅大主教一直在吟唱屏障法术将那激光阻挡下来，怕不是整个路易法斯特都要被扫平。

伊夫拿着大盾上去顶的时候都只坚持了三秒就被轰飞了，虽然因为有伤在身发挥不出全力，但伊夫怎么说也是个禁卫骑士，是大陆职业者的中坚力量！

然而愣是在长处被人狠狠的碾压击败，这不能说是在打脸，只能说是在把他们的脸面摔在地面上然后狠狠的摩擦。

所幸伤势不算严重，但那激光造成的伤口却像是被硫酸泼过后一样，严重阻碍了治疗术的效果生效。

林仍然是半个废人，其它的人之中，索菲亚需要阻挡光炮，虽然一秒一次的频率已经很快了，但憎恶放光炮只需要她那张蛇嘴张开就可以了，频率快的就突出一个离谱。

而比这还要恐怖的，是绝望骑士的剑。

战斗的时候，他们就看到那五把剑在天空中乱飞，像流星一样把所有被他们遗漏的光炮挡住，顺便还有时间辅助他们的进攻。

还倒不如说是他们辅助绝望骑士的进攻，他们对憎恶变身后的羽蛇造成的伤害远不如绝望骑士的一击。

能直接把光炮劈开的剑你见过没？

而且战斗过程中，绝望骑士还有能力疏散周围的教众，同时还能辅助加布里埃对战局进行指挥。

这就tm离谱！

经常是加布里埃找到机会，与薇薇安和迦娜一起对准羽蛇头部发动一次联合攻击，好不容易把羽蛇打的头破血流，眼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一样，但羽蛇的光炮能吸血！

就是加布里埃认知中的那种游戏内吸血，完全不讲科学和魔法，只要命中且造成伤害就能够回复伤势。

不然他们也不会把战斗从傍晚一直拖到晚上了。

战后复盘的时候，每每想到绝望骑士的表现，加布里埃就感觉有一堆想骂出来的脏话，不然完全表达不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不到三十岁晋升骑士级的少年，天才中的天才，前途无可限量的禁卫骑士小队队长，奥斯贝利帝国勋爵！

而憎恶和绝望呢？

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小女孩，一个也不过刚成年的小姐姐。

一个能用光炮轰到他怀疑人生，一个能用全方位能力碾压到他怀疑人生。

结果搞的他真的有点怀疑人生。

尤其是在加布里埃了解到在上午的时候，绝望还帮薇薇安和梅洛伊迦娜几人治愈了那一次精神冲击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宛若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坐在草坪上一动不动。

看着一脸委屈的打扫战场的憎恶，加布里埃心情复杂的向菲莉茜娅问道。

“她和绝望小姐，今年多大了？”

菲莉茜娅听到这个问题，讶异的看了他的一眼，察觉到加布里埃那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的情绪后便放弃了分析的打算。

“你问这个做什么？”菲莉茜娅问道。

加布里埃之唔额这了一段时间后，支支吾吾的答道。

“就...就想知道，她们...练到这个程度...花了多长时间。”

菲莉茜娅明白了加布里埃的意思，微笑道。

“她们的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和我们修炼来的不一样。”

“我说呢。”加布里埃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心情复杂。“一出生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啊......”

“这也是有代价的，你可以想象一下，憎恶那孩子在人海中央变成羽蛇，会发生什么。”

菲莉茜娅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一个让加布里埃稍微想了想便浑身直冒冷汗的例子。

“她们本是象征着爱与正义的魔法少女，但若有人告诉她们，最大的邪恶其实是她们自己呢？”

加布里埃暗自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在一旁歇息的队友——明明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但他们却仿佛没有听到他和菲莉茜娅之间的对话一样，仍然是一副自然的模样。

“那...”加布里埃谨慎小心的问道。“她们是吗？”

菲莉茜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另外说道。

“我会带着她们走回正道，这是我对她们的约定，以及我接手她们时，对他们许下的约定。”

“她们诞生自人类，那么也应该享受人类的美好，而不仅仅是罪恶。”

加布里埃沉默了片刻，看了看仍然在填坑的憎恶和在一边给她加油打气的绝望，说道。

“她们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今晚的战斗，也是因为受到了伪神的蛊惑。”

说完，加布里埃嘴角微微上扬。

“开始有点王道JRPG的感觉了。”

“那要加上这个才有点意思。”

菲莉茜娅抬起手，手掌之上，一颗被浅蓝色光晕包裹着的黑色心型正漂浮在她的手掌之上，像是对菲莉茜娅的话语有所反应一般，闪闪发光着。

①PS：女仆称呼中的“先生”和“主人”指的是两个不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