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向覃舟袒露了心扉,蓝汐玥的姿态言语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拘谨,她开始逐渐适应这里。虽然说这条小小落魄的梨花巷远远比不上她的深闺华丽,但是在这里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烟火气。
夕阳下的徐徐耕烟中,讲述着人间山河里的喜怒哀乐。
覃舟没有选择继续听故事,而是让蓝汐玥回房间睡会。少女灵巧的点了点头,她确实感到有些困意袭来,临走前覃舟还给她塞了一张黄符,说是有助于安神入梦。
蓝汐玥步履微止,侧目而视,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少女上楼后,覃舟回到了账台前,他铺开了一张洁净无暇的白色宣纸,提起画笔漫不经心在上面画着些花花草草,石虫鸟兽。与昨夜里聚精会神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只是在打发时间。
夜色降临,天穹之下泼墨如雨,墨色携着雨帘再次光顾这座朴素的县城。
少年说对了,明天真的会见不到太阳。
他的指尖晃动,仿佛不是在纸上作画,一笔一划之间,竟然让这不大的客栈与墨色浑然一体,淅沥雨声成为清幽雅致的点缀。
不多时,暮色晚钟里映出万家灯火,唯独这家客栈依旧与漆黑相互存亡,像是格格不入的一角,但在山河县这一卷篇章里,又是不可或缺的一页。
晚风戛然而起,萧条间多了几分肃杀。
一滴不起眼的雨水从屋外甩下,落在了客栈的门槛之上。
墨色的客栈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衣身影,他身材硕壮,体态强健,斗笠蓑衣写满了他的故事,腰间挎着的一柄长剑早已经按耐不住。
他从雨中来,身上却不沾半点雨水,只是鞋子有些湿润。
突然他撤下了蓑衣,遮挡在前犹如一叶孤山,遮盖了男子与少年之间的视野。然后就是锃亮的剑光出鞘了,雪白剑体刺穿蓑衣,掠过空气发出霹雳爆鸣,剑出而至,眨眼间来到了少年的身前。
他没有闪躲,也不可能躲过这一击,除非是那少年的修为早已经站在群山之巅。不过若是那样的话,黑衣男子也不可能有机会走进这家客栈。
剑稍刺过少年的脑袋,飞驰的急速并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在少年的脑袋贯穿出长长的一条直线,最终敲击在了账台之后的土墙。
随着叮咚鸣响,那被刺穿了脑袋的少年不仅没有溢出鲜血,反而是身影愈发的模糊,最后只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天地间。
“虚影?”
黑衣男子面色难看,他如何也不可能想到这不过十八岁的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城府。
客栈的大门被风吹合,少年提剑而出。
“恭候多时了。”覃舟笑了笑。
黑衣男子持剑转身,他放出神识在少年身上一扫而过,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香炉境的少年,他哪来的自信敢出面挑衅?”
还是说,这少年隐藏了些不为人知的实力?如果他的实力不止是香炉,而是紫幽,甚至是紫幽之上……
少年突然出剑,丝毫不给黑衣男子思考的时间。
叮叮……
两剑相对,气芒炸裂,两道寒芒在云端交锋,隐约可见一片云海自寒光闪烁而出,磅礴的灵气如巨浪席卷,几欲把这渺小的少年完全吞没。
热浪狂袭,波涛如怒。
覃舟被这恐怖如斯的海浪压得喘不过气。
“果然是云海……”他心中暗想道。
紫幽境的修士便可开辟云海,届时以云海纳气,远远比自身纤弱的经脉来吐纳天地灵气要迅速数十倍。同时云海间储纳的灵气若是在与人对战时一泻千里,那便如同海水倒灌,身死湮灭。
这是紫幽境与香炉境修行者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紧靠少年香炉境的实力,想要挡住这倾巢而出的云浪,到底是太勉强了。
覃舟几乎祭出了身上所有的黄符,在青光符影结成的壁垒下,总算勉强抗下了这一击。
少年快步后退,他满脸通红,气息混乱,几乎已经撑到了极限。即便如此,他握剑的右手依旧紧绷不松,眼神里流露着浓浓的战意。
“竟然还在想着抵抗?”
黑衣男子很是佩服少年的勇气,倒是有些欣赏,只可惜,此人今日必须得死……
“你还在一旁看戏?”少年扭头瞥了一眼台阶角落下的空袭,冷冷喝道。
黑衣男子见状,吓得从云海中释放出数道气旋,硬生生立起了一堵气墙。
“嘿嘿,这家伙挺怕死的,你不妨再陪他玩一玩如何?”
话音落下,一道虚幻漂浮的人影纵身跳出古老楼梯,面色青黑,体态僵硬。
“前朝余孽?”黑衣男子吓得抖三抖,但是很快发现了其中端倪,“不对,我真是小瞧你了。”
“你是官家人?”
僵尸鬼的身影突然消失,刹那间跃到了黑衣男子身后,波澜不惊的面色上散发着诡异的笑意。
咔嚓!
它那垂死僵硬的双臂恍若惊座而起,扼住了黑衣男子的咽喉,任凭他剑光离合,云海翻腾,终久也只是如同提线木偶,任人宰割。
少年冲上前,用剑脊拍在了他胸口,这不起眼的一拍,竟拍灭了他一盏本命灵灯。
“够狠……”僵尸鬼赞叹道。
一盏本命灵灯熄灭,纵使他有着紫幽境的修为,也难以在这位香炉境少年手下撑过五回。
“你可以放开他了,我还有话要问。”
少年说着,随意挑开他手中的兵刃,横剑于咽将这黑衣大汉倾身推到。
“问你几个问题,放心,我不会杀你。”覃舟淡淡笑道。
黑衣男子视死如归道:“你问再多的问题也无用,你杀了小姐,早晚也会下地狱去陪我的……”
“小姐?”少年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原来你是暗中派来保护她的高手,难怪她能一路平安走到山河县……”
“小姐不远万里来到这而找你,可你竟对她痛下杀手,枉费小姐对你如此信任!”黑衣男子愤愤不平道。
“你真以为她死了吗?”
“难道不成你还……”
他明白了,今夜这盘棋,自己不过是棋局上的一枚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