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沈纵从海里捞上了一些鱼虾,将它们逐一剥皮去尾,冲洗干净,摊开在甲板上晾晒。
随后他从船舱中取出了各种梯架,用长剑将上面的铆钉逐个撬出,将其拆解开来。
他打算造一艘小舟,日后遇到了陆地,他便可以放下小舟,乘其上岸。
虽然他一直在海上生活,但并不意味着他水性很好,否则当年沈六斤也不会溺死。而且就算对于水性通神的人来说,只怕也不敢保证能从船上泅到岸边。
舟虽小,但也不是一日之功,几日之间,沈纵精神足了便造舟,倦了便参悟《青冥功》,倒真让他造出了一艘堪用的小舟。
接下来他便是每日记录时间、方向,耐心等待陆地出现。
时间获得很快,尤其在这种天海一色、举世惟我的环境中。
两个多月之后,一日晚间,沈纵正在甲板上熟睡,忽然觉得峻风扑面,惊雷炸耳。
他骤然惊醒。
抬眼望去,只见天边靛云滚滚,漆黑如墨,其中风雷激荡,喧嚣震天,直如天兵天将在此摆下阵来,擂鼓呐喊。
再看海面之上,墨云低垂盘旋,几个水面漩涡相连,道道水龙盘旋而上,直如绝地天通末世神罚。
“风暴!”
他正惊异之间,忽觉地覆天倾,无处着力,差点摔倒在甲板之上,腹中更是感觉翻江倒海,七荤八素仿佛都要逆涌出来。
好不容易摸到船边,双手紧紧扣住船舷,只见船外巨浪层叠,高如雪山飞瀑向这里拍击而来。
“不会翻船吧。”
他紧紧扣住船舷不让自己被晃荡出来,心中不禁想道。
在这似乎要毁灭一切的浩荡天威之下,他心中的恐惧比之前见到那老道生食活人时都要更胜三分。
“啪!”
巨浪携带万钧之力,骤然拍击在甲板之上,沈纵只觉得天昏地暗,耳中仿佛有大鼓雷动,他的身体更是瞬间麻木,仿佛要被巨浪碾作齑粉。
过了十几息的时间,沈纵终于感觉身上一轻,巨浪退去。
但是依照他的经验,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他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一浪推着一浪愈加汹涌,只怕不需多久,便要再一次涌上船边。
他趁着这个间隙,赶忙爬了起来,拖着像是要散了架的身体,在剧烈的摇晃中几度跌倒,跑到了他的造好许久的木舟边上。
若是大船翻了,船舱进水定然沉没,到那时他就要放出小舟直接下去,虽然小舟更经不住风浪,大概率也是十死无生,但是总比跟着大船一起沉没的好。
他方才卧倒下来,便又是一个浪头拍来,他紧紧扣住船舷,任由着叠浪层层冲刷。
这一次的浪头比上次更加猛烈,沈纵只觉得心胆俱裂,腹痛难忍,几乎要昏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沈纵神智总算再次清明起来。
“咳咳”
他的身体仍旧麻木,耳边也残留着阵阵嗡鸣。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力睁开眼,摇摇晃晃爬起身来,却觉被什么东西一扯差点跌倒,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紧扣船舷的手指,因为用力太久已经僵硬无知觉了。
他好不容易松开了手指,靠在船沿休息。
只见天青海碧,水平如镜,不时传来几声海鸟啼鸣,哪里还有半分地覆天倾的末日景象,若不是船上的残留的积水和随地散落的鱼虾,还有身体上的不适,他都以为是做了个梦。
“嗯?我的舟呢?”
沈纵正休息间,忽然发觉自己的小舟不见了。
只好又勉力站起,在正要在甲板上找找他的小舟,忽然见船舷边上系着的麻绳,这是他之前用来绑住小舟以防被风浪颠簸出去的。
沈纵往船外一看,果然他的小舟正在麻绳另一端,浮在大船的外壁附近的水面。
又休息了好一阵,沈纵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方才用尽全力将小舟又拉了上来。
上面他可是放了他所有家当,长剑、金银、玉带还有一些水食都被绑在上面,为了防止一些不得不跳船的情况。
他赶忙检查了一下,长剑和银两和玉带都还在,不过干肉被冲走了一些。
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了两只锦囊和一片羊皮,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因为身体上的痛感,他一动也不想再动,伸手从小舟上抓过一把被海水浸泡过的干肉,塞入口中,便仰卧在甲板上。
白云疏远,卷而又舒,很快他就又昏睡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他爬起身来正要活动一下身体,忽然看到一条粗大的黑线出现在远方水天交接之处。
“哈哈哈哈。”
他不禁仰天长笑,惊起了几只卧在海面上休息的海鸟。
许久后,他终于收起心中的喜意,开始观察其前方的陆地来。
“大船漂流不一定能靠岸,但是现在还是在逐渐靠近的。”
沈纵打算等大船尽量靠近岸边时,放下小舟,摇到岸边。
又过半晌,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远处的陆地上竟然好似有火光。
“有人烟!”
离陆地越来越近,他心中欣喜难以抑制。
待大船距离陆地三五里地的时候,沈纵发现大船的方向开始微微偏离,逐渐由靠近转为沿岸而行。
“莫非此处有河流入海?”他觉得似乎有一股水流与带他至此的海流相冲,原本一直在北向的大船在渐渐往西北方向行去。
“再漂一会,此处河流入海,较为湍急,只怕小舟吃不住又被冲远了。”沈纵想着。
一刻钟后大船已经是变成直向西行了,他沿着近海又行一段距离,尽量远离入海的激流。
“就是现在了。”
沈纵发现离他最近的海岸开始变远,就将小舟从大船上缓缓放了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绳子爬到了小舟之上。
他将绑好的长剑取下来,斩断麻绳,又解下来他做的船桨,开始向最近的岸边划去。
水流西向,但是颇缓。
看着眼前的陆地,他划得越发起劲。
一刻钟之后,他终于到达了岸边,时隔近三个月,他第一次踏上陆地,发现脚下竟是如此坚实,颇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