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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鸡鸣三遍过后,东方第一缕朝阳透过远山的间隙照遍村落的时候,沉寂了一晚的天洼村再次欢腾了起来。打猎、放牧、耕锄的村壮早早的吃过粥饭,离开了村子,去往村外的山林、草滩、洼地,也有老幼携带期间,如若不考虑此间是荒蛮深处,倒是一副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的怡然的桃源景象。

当然,住在槐花街的黎老头就舍不下自己的那群山羊,日日不辍赶羊出山,虽年近古稀,但翻山越岭丝毫不比青壮差。

虽土生土长的大荒人元息磅礴,气血强盛。但生活的环境还是太过恶劣,往往面对的是猛兽凶禽,沼泽沙淖,毒虫怪植。古稀之年已是难得的高寿。而且由于环境长者多为伤残、多有怪病缠身。像黎老这样老当益壮的就更为稀罕了。

其次就是狩猎队的李老头子。从十一二岁时便跟着父亲哥哥外出狩猎,如今已经过去四十多年,早已是狩猎队最有经验和手段的老辣猎人。按他这个年龄也不应该留在狩猎队这样危险的队伍中,但性子倔强的老人依然带着一波波未经狩猎经验稚嫩的年轻猎人逛遍莽山丛林,成长收获。

天洼村,四面环山,坐北山而朝南,东至河道湾,西临老牛湾,如若没有东南角大山的空隙,如坠巨盆。阻西北大风,挡东南潮息,故四季如春,林莽而草茂,气候倒也宜人,如果不考虑期间生存的猛兽凶禽,倒是难得的生息之所。

“娘亲。”

柳娘望着丈夫背着药篓远去的身影,低头再看向自己有些病怏怏的小儿子。

孩子身子瘦弱而头略大,灰白的上衣松松垮垮,下裤整整齐齐折角,很是不协。索性倒是洗的干干净净。孩子叫了一声娘亲,欲还要说些什么,好像又不知道怎么说,便低下了脑袋。柳娘心疼的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将孩子抱了起来,温声道:“子陌,娘亲给你熬粥喝。”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但心中却是难免的担忧,自己家的小儿子每每半月就会患上一种怪病,病状倒也单一,毫无疼痛。只是幼子每每患病,病怏怏的像一棵将要枯萎的小草,毫无生气。

丈夫本是村间唯一的大夫,家传药学。村间大小的病痛伤患都能药到病除。唯独自己儿子的怪病久久观望却不得病理,观其气色曾试着补药服用,可是说来也怪,不论孩子是否服药,到的第二天来怪病便自行康复如初。一来二去时间长了,家里也就搁置了,可是这种病却不见好,每每如约而至。

柳娘每每说到外集的时候去城里看病,他的丈夫王大夫就气呼呼不情愿了:“我就是大夫!”可是到了后边声音也就渐渐低了下来,看着小儿子瘦弱的身子,终于下了定决心在半年后的外集的时候带孩子去看病。

丈夫王善仁,村里的郎中,村民但凡有了什么病痛伤患都会来找他问药,由于王大夫祖上世代行医,救人无数,每每难年家困的时候不收医药杂费,往往是以干活抵押,倒是祖上至今行医种田两不误,衣食不缺,成为典范,于是世世代代口碑越佳,算来祖上到他这一代已是八代善人,故村里人不论老少都称他一声王善人。

“娘,我喝过粥了,去放牛了。”说话的是王子陌的哥哥,王子阡,他比弟弟大了六岁,大山里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正是当事的年纪。所以父亲在的时候他会跟着父亲学药石医理,父亲不在的时候他会帮着母亲在家里干活。他是跟父亲一起起床的,这就要去放牛。

“子陌,你又头疼了吗?哥哥回来给你捉蚂蚱。”对于弟弟的间歇性怪病他早已见怪不怪了,心中虽是担心但无济于事,只能尽量疼惜,说完就赶着牛推门出去了。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阳光通彻,万里晴空。当然除了弟弟的怪病,子阡边走边想着。

穿过了有着历史韵味的井子街口,过了临街的徐家铁匠铺快要进入缤纷的槐花街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面色蜡黄,眉眼浓重,头罩布襟的老大爷。

“徐大爷早!”子阡礼貌的招招手。

“好牛,好健壮的一头牛。”徐铁匠听到声音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黄牛,线条优美,毛光发亮,肌肉饱满。他忍不住赞了一句,脑间依稀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之后有些惊奇道:“这是王大夫家的牛吧,咋没人看跑出来了?”

他夸完了牛,竟这样好像忘了在牛旁边还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徐爷爷,是我啊。”子阡见徐大爷没看到他,走上前去又使劲的招了招手。

“呀!是你小子啊!”徐铁匠显然是被突兀出现在眼前的小子吓了一跳。

“嘿嘿嘿。”子阡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也不多说,赶着牛进入了入山道向白草滩的方向而去。

“谁家的孩子来着?”过了稍许,徐铁匠用粗糙的右手捋这脑后的头发寻思道。

“爹!”徐大胆就在不远处的铁匠铺,见自己的老爹站在街上发呆,遂出声提醒。

“诶,听到了。”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得去王大夫家一趟,他家牛跑出去了。”

刚刚和儿子吃完粥,柳娘便见着敲门进来的徐老铁匠,柳娘热情的招呼之后,并没有多余去干什么,只是看看院子里抱着一颗石球玩的小儿子,又想想整天在人前大呼大叫招人注意的大儿子,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最后甜甜的笑了。

‘自打来到天洼村邂逅这个男人,之后自己便有了家,多了一个奇怪的丈夫,到如今有了两个奇怪的孩子。’

话说子陌抱着他的石球,放在院子高处顺势滚下,子陌在一旁凝神准备着,待石球越滚越快,越滚越远,将要滚出院子大门时候,他便拔腿追了下去。

也许是今天他生病的缘故,以往追出院子还没到到碎石街街口就能追到的石球,今天马上就要进入井子街街口仍没追上。

望着还在远去的石球,子陌有点担心了,因为过了前边的井子街口,接下来就是一个大陡坡,他的石球就会更快地滚落,直至滚到村外的河滩。这事情是发生过的,上一次还是哥哥找了一个上午方才从河里捞了回来。

使力气,使劲,病白的额头渐渐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渐渐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石球上,仿佛间感官世界好像都静谧了一样,失了声音,褪了色彩。眼睛中只有黑白灰三色的世界中石球一点点滚进了井子街口。

完了,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也就在这时!

“呀!”突然一声轻喝,一个小红衣从井子街一跃而出并以子陌难以想象的迅速扑向了滚动的石球,就在石球最后进入井子街口那一刹那堪堪抵住了石球。

骤然间,黑白灰的迷蒙世界被一抹红色击溃,犹如雪后初晴般渐渐消散,天地复色,山水有光。

只是石球本是迅速滚下的,这一冲连带着小红衣也扑倒在地。

愣了一会:“小丫!”看清楚扑出并抱住了石球的红衣小姑娘,本来已经停下来的子陌跑了上去,激动地去扶倒地的小姑娘。

小姑娘连忙站了起来,鼓着小嘴。将石球高高举过头顶并缓缓放下,同时深深呼出了口气:“哈!”一副练功收气的严肃模样。

一身红衣,两扎朝天辫,四小短足,圆脸鼓鼓。家在井子街边上,她是子陌唯一的玩伴,滚石球这一游戏早已熟识,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快乐,刚刚出的门来,便遇到了滚来的石球,只是不必多说,这才有了刚刚惊险的一幕。

“小丫,你没事吧?”子陌一手拉着小丫袖子,一手给小丫拍衣服上的沾惹的尘土,并上上下下看着。

还不待被称作小丫的红衣小姑娘开口说话,突然一声稚嫩的暴喝从身后传来:“抓住铁蛋,抓住疯丫头!”

只见那井子街深处有五个个头和子陌差不多的小孩,手拿木刀木剑之类的武器远远冲了过来,并大声嚷着。

“小丫,快跑。”子陌夺过小丫手中石球,喊了一声往家门方向跑去。

旁边小丫也着急欲跟上去,可是刚刚扑倒时没有察觉,站起来后也没试着走动。如今这一迈步,才发现右腿疼痛,一下没有支撑住,险险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跑在前边子陌见小丫没跟上来,就停了下来。正欲回头呼唤,却看见小丫扶着右腿还待在原地。

“跑啊!小丫。”子陌看着马上追来的刀枪剑戟锤急着大叫。

“子陌哥哥,你跑,我、我。”时间紧急,小丫试着动了动接着疼痛袭来,又扶着腿停了下来,语言间带着哭腔,隐隐间大眼含泪。

子陌看着街角的刀枪剑戟,又看了看泫然欲泣的小丫,也没多想,一咬牙便折了回去,递过了石球,一把就将小丫竖抱在怀,折身再往家跑去。

“快追,快呀。”屁股后边传来一阵躁动的声音,隐隐间,子陌似乎感受到木枪几乎要抵到他背上。

子陌奋力的在前奔逃,反而是小丫在他怀中静了下来,默默地等待被移动,表情似有些奇异。然而彼此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子陌隐约间好似感受到挥动的刀剑带起的呼呼风声。

子陌再次奋力,跑啊跑,脑子里只剩下眼前的光线和那算不上远的院门。

时间在子陌的无声,身后刀枪剑戟的叫嚷中流逝,怀中的小人好似失去了重量,这一刻似瞬间又似遥远漫长,直到家门近在眼前,子陌这才发现离进家门只差最后一脚迈过。

“哐当!”石球掉到地上的声音,之后是绊倒的一双人儿。

也许是出于这场追逃的规则,当看到两人倒入院门后,后边追赶的刀枪剑戟锤也神情愤愤的停了下来。躺地上的一双人儿也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安全了,久久没有爬起来。

气急的刀枪剑戟大声叫骂:“铁蛋出来,出来。”

“臭丫头你出来。”

仿佛是这一场莫名的追逃他两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子陌和小丫爬了起来看着门外,小丫甚至很有兴致的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略略略!”

“小丫,我们走”声音平正中有点张扬。

“小丫,你腿还疼吗?我叫娘亲给你揉揉,还有上药……”随着外面的的叫骂声子陌扶着小丫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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