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巨城往东六百里，有一座直入云霄的大雪山，山腰终年云雾缭绕，看不清全貌。

这座大雪山，人迹罕至，异兽横行，凡人不敢靠近，因无珍稀矿脉，修士也不会来这里。

少有人知晓，山顶有一个如仙境般的湖泊。

大湖原是火山口，熔岩停止喷发后，聚雨成湖。

湖水与外界水系没有联系，不参与俗世间的水体循环，是最原始的无根之水，难得的无垢清静，孕育出了独特的水系灵气。

今日湖边，少见地出现两个少年。

一名十五左右，身穿红色鱼鳞盔甲。

说是盔甲，可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外面，趴在雪山之巅，也不觉得冷。

另一人大概十二三岁，裹着一身厚实的兽皮，仍然哆哆嗦嗦地搓手，脸上还挂着鼻涕。

“你是怎么着到这个鬼地方的？”

“我鼻子好。”

“你是狗吗？”

大些的少年瞪了他一眼。

“你是神，你是神。”

迫于少年凶狠的眼神，他连忙改口。

一大一小两名少年，自然是羿和阿夸。

听到阿夸是在黑市卖掉的，也不清楚买主的长相，羿来不及细想，为何“仙城”会有黑市，连拖着阿夸，找遍附近大小水源。

最后，来到雪山脚下，羿闻到了一股极为精纯的水灵气味。

最糟糕的情况是，是他已经沿河入海，但羿猜想还没那么快。

海中凶兽远超陆地，尤其是强大的龙族，他不恢复实力贸然潜入大海，只会死得更快。

按羿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这么鲁莽，一定会找到最优质的水源，休养生息。

“说了半天，他，到底是谁啊？”

阿夸不解。

“我说过，他是活的，嘘，有人来了。”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羿忙把阿夸的头按到雪地里。

羿事先准备了一些药草，将两人的气息掩盖起来，两人往雪里一藏，消失得无影无踪。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看到一个黑衣人，和阿夸一样，用披风盖住全身，不想让人看见他的模样。

他走到湖边，难以遏制内心的渴望，蹲下来大口喝着湖水。

披风下露出半张脸，满是赤红的鱼鳞。

他喝足了水，就蹲在那儿，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水面，似乎要跳进去，却又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嗖！”

很轻的声音，如清风吹过，一只利箭沿着湖面飞来，白色的光与雪景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黑衣人僵了一下，倒了下去，没来得及惨叫一声。

“你杀了他？”

阿夸忍不住从雪里冒出来，在雪里憋了一会儿，他下意识地大口呼气。

“你说你要帮他，就像帮我一样！”

阿夸摘掉了头上的兽皮帽，满脸怒容，他的脸上透着光泽，不见鱼鳞痕迹。

“太晚了，那人来这之前，就已经死了。”

没能救下他，羿有些遗憾，但他的情绪没太大变动。

“你害死了他！”

“不，是你害死了他，你没偷我的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羿从雪里爬出来，与阿夸争辩，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一动不动趴在那里，胸口还插着羿的箭。

“你没事做什么活刀！”

阿夸不甘的大叫。

“只有保留了生前的凶猛，野兽的利爪才有价值。再说，做什么刀是我的事，你偷了它，有什么资格怪我。”

羿毫不客气。

阿夸一下心虚，不敢答话，像焉掉的花。

“为什么偷我的刀。”

羿紧紧抓住他的手，同时眼睛盯着黑衣人的遗体。

“这重要吗，你都找回来了。”

阿夸撅起嘴，一脸不服气，扭过头去，什么也不肯说。

看他的样子，羿知道一定有什么隐情。

“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你。”

他瞪大了眼，以为耳朵出了问题，转而又冷下脸去。

“说了也只会嘲笑我而已。”

羿正准备说些什么，天空忽然传来了轰隆的雷声。

阿夸下意识地看向天空，羿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黑衣人，只用眼角扫了天一眼。

乌云？不，那是如翡翠一样的棉絮状物体，放出莹白光芒，迅速聚集。

“轰隆！”

一道晶莹的闪电落下，并未像往常闪电一样消失，而是化为一根直通天地的灵石柱。

然后数以千计的灵石如雨点般从天而降。

“灵石雨？”

灵石耀眼的光芒晃到了羿的眼睛，就这么一瞬间的分神。

“噗通！”

黑衣人的尸体里跳出一个鱼形怪胎，瞬间没入水中。

“嗖嗖！”

两发利箭落在黑衣人的披风上，终是晚了一步，只刮到点鱼鳞。

“他还活着？”

见阿夸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羿略有吃惊。

他将阿夸护在身后。

“他已经死了，那不是人。”

平静的湖面突然翻涌，不断往外冒着气泡，整个湖面沸腾了一样。

令人作呕的鱼腥味钻进两人的鼻腔，一股寒气直冲两人的天灵盖。

只吸了一口，无力的感觉遍布全身，阿夸瘫软在地，望着翻滚的湖泊，眼中满是恐惧。

“哈哈哈，不确认我死没死，为何不直接补两箭？”

这不是人的声音，也不属于任何一种野兽，是鱼鳞相互摩擦，发出的一种诡异低沉的怪笑。

半人半鱼的怪物浮出水面，刚一出现，雪顶的灵气不复纯净，变得肮脏浑浊，吸进胸腔，像一块石头压住胸口。

它那鱼鳞般的爪子，正抓着羿的“弱水双刃”，不，与其说是握着，不如说是双刃与它长到了一起。

“流星箭！”

羿不多说，直接一箭射出。

就是这一招，射杀了弱水之精。

半鱼怪冷哼一声，头一侧，躲开，咬住。

“砰！”

箭上蕴含的巨大力量爆开，震开了雪山终年不散的云雾，引发一场波及整个山脉的大雪崩。

雪花散去，半鱼怪仍叼着那只箭，只是嘴角崩掉了几片鱼鳞。

恰在这时，灵石雨落地，无数灵石像冰雹一样落下。

“砰砰砰！”

灵石大多脆弱，落地就碎，化为灵气散去。

也有坚硬的，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这次的灵石雨规模够大，竟有不少陨石大小的，每一颗落地，大地都响起一阵轰鸣。

“轰，轰轰轰！轰！”

巨石落地的响声此起彼伏，对凡人来说犹如世界末日。

阿夸吓得躲到树下，紧张兮兮地看着天空。

他发现一颗明亮如白昼的巨大灵石，正以惊人的速度朝雪顶飞来。

“喂！”

他急得大叫，又不知羿叫什么名字。

这名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正与湖中的鱼怪对峙，身体散发出骇人的红色气息。

巨大灵石逼近，强烈的光刺得阿夸睁不开眼睛。

他已经绝望了，双目紧闭，等待死亡。

一声清脆的响声。

刺目的白光不见了。

阿夸疑惑地睁开双眼，看到了一辈子难忘的场景。

千年来最大的一场灵石雨中，一人一鱼纹丝不动，隔空对峙，各自发出红色的气息。

那些灵石，不论大小，砸到一人一鱼的瞬间，崩坏碎裂，散成灵气，重归天地。

就像冰落到炽热的岩浆里。

最先动的是鱼。

它运起双刀，朝羿扑来，在身前划出一个十字。

竟是羿从怪鸟动作中领悟的刀法！

“鹤翼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