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志和若曦他们到达柜山时,已是三天后的中午。
这一路上,与先前有些不同,他们看到了行人。这些行人主要是发配到荒凉之地的犯人,还有押送他们的差人。达志和若曦他们与行人擦肩而过,没有任何语言交流,或其他交集,双方仅仅是相互对视了几眼,各自带着许多疑惑匆匆离去。
“志哥,这路上有行人,肯定不会像前面那般荒凉和危险了吧。”若曦笑道。
“这一路上,我们遇到的都是押解的犯人,就算好也好不到那里去。”达志答。
“至少有人气啊。志哥,你看到他们看我们时的眼神吗?那种惊艳与惊悸互相交替的目光与脸色,真是好笑,可发一噱。”贝贝乐哈哈地说。
“也不知道这些发配的犯人到底犯了什么罪?是哪里人?”若曦说。
“以我对兽皮图的研究分析,我们正走在流黄酆氏国与流黄辛氏国交界处,说明这里是两国的边界,也就是最荒凉的地方,那些犯人不是流黄酆氏国的,就是流黄辛氏国的。”达志回答。
“哦,志哥,我们改变路线吧,从流黄酆氏国或流黄辛氏国走啊,那样就不用这么辛苦、寂寞了,一路上有吃有住的,多消遥自在啊。”贝贝直抒胸臆。
“不行。”达志果断地答,“不管是走流黄酆氏国,还是流黄辛氏国都会让我们迷失方向,不知要耽搁多长时间,也许这一生都走不回去,死在这远古世界。我研究过兽皮图,只有沿着它标明的路线走,才能以最短的时间,走出东方群山,回到我们的家。”
“哦。”贝贝像做错事似的,下气怡声地说,“我听志哥的。”
白猿见贝贝这副模样,当即插话:“贝贝,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说完扬了扬它那粗壮的手臂。
贝贝转头望着白猿那昂昂自若的样子,忍禁不住,破颜一笑,说:“谢谢你啊,白猿。”
若曦对白猿和贝贝的举动,一直保持着视有如无的状态,此时,却突然冷哼一声:“哼,丢不掉那猫性,后面的路长着呢,别把话说过头了,闪到舌头,这里没药治。”
“呃,若曦姐,不要没良心哩,白猿可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啊。”贝贝调转头阴沉着脸说。
“记住,是帮你。”
“哎哎哎,若曦姐,你可真是没良心哩。志哥,你评评理,那次,若曦姐中毒……”
“贝贝,我们到柜山了。”达志打断贝贝的话。
贝贝翘起嘴巴拉长个脸,嘟嘟嚷嚷:“哼,老是偏袒若曦姐。”
达志放缓脚步与贝贝并行,伸手拍了拍贝贝的头,笑道:“贝贝,你若曦姐对你不好吗?你们平时喜欢抬杠子,算是给我们寻了乐子。”然后俯下头附在贝贝耳朵旁轻声道,“有些事别老提,你若曦姐好面子。懂吗?”
贝贝点了点头,低声问:“志哥,你喜欢若曦姐吗?”
达志愣了一下,旋即哈哈一笑:“你和若曦,我都喜欢,我一定会把你们完好无损地带回家。”
“哼,答非所问。”贝贝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哇塞,这河真的好漂亮啊。”若曦情不自禁地喊。
他们已走到了英水河畔,河水清澈如镜,澄江如练。河底铺陈着盈千累万的白玉石,晶莹剔透,还有粟粒般大小、累累如珠的丹砂,红白相间,把英水河打扮得美不胜收。
若曦和贝贝喜出望外地奔到河边掬起河水洗脸,然后足足喝了一肚子河水,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头朝着达志笑嘻嘻道:“志哥,这河水真的好甜哩,你喝口试试。”
达志倏地沉下脸,说:“你们俩以后不许这样肆无忌惮了,到任何地方,遇见任何东西,都要认真观察,判断清楚后,再作出下一步行动。懂吗?”
若曦闻言了悟,羞愧地低下头,默然不语地退回来。贝贝吐了吐舌头,喃喃自语:“我们不是忘记了吗?你又不提醒我们。”
“好了,登柜山。”
“哇,好高呀,志哥,非要上去吗?”贝贝惊呼。
“柜山是这条山脉第一座山峰,我们上去看一看,陶冶陶冶情操吧。”达志心情很好。
若曦转过脸来白了达志一眼,默然与他并行而去。贝贝对着白猿撒娇撒痴,说:“白猿,等会儿上山累了,你可要背一下我呀。”
白猿咧嘴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于是,三人一兽,前后徒步登山。
柜山山高林密,壁立千仞,万壑争流。贝贝还没上到一半,就嚷着累了,爬到白猿背后的旅行包上躺着,硬是白猿把她背到山顶。
一到山顶,贝贝从白猿背上一蹦而下,大呼小叫:“这山顶上的风景真美啊。志哥,你的决定总是对的,我永远支持你!”
若曦忍俊不禁地笑骂:“你看这个猫样儿,撒起欢来,真让人受不了了。”
“真的是美啊!怪不得贝贝如此欢喜若狂。你看,若曦,向西眺望,可以看到流黄酆氏国或流黄辛氏国;朝北远眺,诸毗山尽收眼底;极目东方,长右山仿佛就在眼前;再俯视山下的英水河,就像一条系在柜山上的彩带,迎风飘向南边,落在赤水河上,不由让人生发出无限遐想。”达志由衷地赞叹。
“志哥,要不,我们就在这山顶上宿一晚。”若曦说。
达志沉吟片刻,说:“不行,这高山大野,肯定有不少毒蛇猛兽,虽然来时没遇上,说不定夜里、或下山时会遇到,还是到山下的开阔地寄宿吧。”
达志话音刚落下,突然从山中传来:“鴸鴸、鴸鴸……”与雌鹌鹑叫声相似的鸟鸣声。
达志悲催一笑:“嘿,真是说事来事。这不,已经有猛禽来打扰我们了。”
“志哥,不就是一只鸟吗,我们不理它就是了。”贝贝一脸不屑道。
“可不是你说的这样,这鸟叫鴸。传说是尧的长子丹朱所化,它的叫声就是直呼其名:‘鴸鴸’,也许是后人根据它的叫声给它取名鴸的。它的出现可不是好兆头。”达志表情严肃地说。
“哦,志哥,这鴸鸟还有什么故事吗?讲出来听听。”贝贝嚷道。
“传说尧的长子丹朱生性暴戾恣睢,喜欢游玩。当时洪水肆虐,他坐着船东游西逛,还觉得没意思。后来,洪水被大禹治理了,他就迫使百姓昼夜不停地为他推船游乐,这便是‘陆地行舟’的由来。尧见儿子实在无法承担治国重任,便把天下让给了舜,并将丹朱流放到南方去做诸侯。结果丹朱联络其他氏族搞叛乱,失败了,丹朱便逃到南海边,他望着茫茫无边的大海,已是无路可逃,心里羞愧难当,却不愿投降,就投海自尽,死后灵魂化成了鴸鸟。声声呼喊‘鴸’,与‘诛’同音,不知道它是想诛自己,还是想诛他人。不过,它的出现,地方上便有很多才智仁人被放逐,所以它很招人厌恶,是一种不吉利的凶鸟。”
“哦,怪不得我们一路上看到许多流放的犯人,就因为它的出现吧。”贝贝愤然作色道。
“别逞一时之忿了,我们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目前,还是想办法度过眼下这道难关吧。”若曦提醒说。
“我们先撤退,不与它碰面。”达志果断下令。
当即,达志拉着若曦、白猿背着贝贝从另一面山坡如下阪走丸般朝山下冲去。
汪汪-汪汪汪……前面林子里冷不丁传来一阵狗吠声。
飞速奔跑中的达志他们突然闻听到叫声,急忙收住步子,惯性让达志和若曦身体碰到一起,两人相拥着在山坡上转了几个圈,并向前滑出数十米,才被一棵双人合抱粗的大树给挡住而没有倒下;白猿壮硕的身体连续撞倒了好几棵树才稳住。贝贝从白猿身上撞落下来,在山坡上连翻几个滚,才停在一棵树蔸下,额头碰出好几个包包,闷了半天才爬起来。龇牙咧嘴、一跛一拐地来到白猿身边,横眉竖眼瞪向白猿,嘴唇蠕动几下终于是没有骂出来。因为她看到达志朝她扫视了一眼,又一脸凝重地转回头望着前边的林子。
白猿望着贝贝,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不停地“嘿嘿嘿”哼着,一脸苦笑。
“志哥,这叫声是什么猛兽啊。”若曦低声问。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狸力。”达志低声答。
果然,前面林子里闪过一头奇特的野兽,形状像猪,鸡爪样的脚,发出狗一样的叫声。只见狸力扭头看了达志他们一眼,又没入林子里。
“走了。”若曦低声说。
“不一定,也许就藏在附近林子里。”达志轻声答。
“不就一头野猪吗,我们四个,还怕它不成。”贝贝不屑的口气说。
“狸力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里又是它的地盘,也许它早就发现了我们,刚才的叫声,可能是在呼唤它的同伴,我们不可小觑它。”达志看了贝贝一眼说。
果真,不多时,林子另一处又传来“汪汪汪”的叫声。达志他们听了心头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升起一股恐惧感。
紧接着,达志他们周边接二连三地传来“汪汪汪”的狸力叫声。
“志哥,我们真的被狸力包围了,咋办?”若曦轻声问。
“闯。”达志重重地吐出一个字,了无遽容地迈开步子往前走。若曦紧跟其后。
“白猿,我摔伤了,走不动了,你背我。记住,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把我摔下来。哼。”贝贝凶神恶煞地对着白猿吼道。白猿咧嘴笑了笑,走到贝贝身边,乖乖地俯下身子,让贝贝爬上后背,然后快步赶上达志他们。
达志见白猿赶上来,回头看了它一眼,狡黠一笑,说:“贝贝,狸力是跳起来攻击的,你坐那么高很容易受到狸力的攻击。”
贝贝听了达志的话,立马喊:“白猿,快放我下来。”白猿还没有躬下身,她已经从后背滑了下来。
若曦从达志的笑容中洞察出一丝揶揄的味道,忍隽不禁,“扑嗞”笑出声来。
贝贝马上会意,当即怒气冲冲地咆哮:“志哥,你骗我,我不信你了,再也不信你了。”
“听,别吵了,我没骗你。”达志突然神色凝重地说。
鴸鴸,鴸鴸……
达志、若曦、贝贝、白猿都听到、也看到了,前面一棵树上站着一只像鹞鹰模样的凶鸟,长着一对像人手一样的爪子,一对鸱目正盯着达志他们,凶光毕露。
“这鸟才是最可怕的,它有空中优势,攻击防不胜防。”达志忧心忡忡地说。
“怎么办?志哥,狸力正在包围我们,现在又出现可恶的鴸鸟。”若曦惶惶不安道。
达志抬头望了望天空,乌云密布,仿佛已是日暮。他抬手瞄了一眼腕表:整四点钟。“妈的,难道真要我们的命啊。”达志心烦气躁地冲口而出。
“啊,下雨了。”若曦像对达志说又像自语。
瞬间,哗啦啦地下起了倾盆大雨,把四周的草木打得噼噼啪啪的贼响。猛烈的雨水把达志他们的眼睛给蒙住了,根本睁不开眼,看不清四周景物。达志和若曦他们没有淋过这么大的雨,也没有经历过这么恶劣的天气,吓得魂不附体哇哇大叫,但叫声连彼此都听不见,一出口就被暴雨声吞噬。唯有高大的白猿有过这种经历,它一把将贝贝拉到它身前,微躬着巨大的身躯为她挡住风雨。
贝贝站在白猿身躯下,擦去满脸的雨水,睁开惶恐不安的双眼,仍看不清四周的物体,感觉自己正处在一片灰茫茫的混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