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关前作法场,斩问天地间。

武牢关内城前搭了高台,朱温、李瞻、冰美人凤姑、张惠等众兄弟都在高台上,随着三声沉闷古角之声,更多的人聚到了高台前,围观着即将要发生的大事。

两个兄弟被五花大绑的押上高台,跪在众人面前,低着头。

李瞻走在众人前,打开了告民书:

昔唐庭无道,宦官专权,牛李党争荼毒,天下大旱,不解民于倒悬,兵祸更甚,如此朝廷,尔虞我诈,必冰消瓦解,黄天浩浩,我草军奋起草莽,势必直捣唐庭,还民于太平,今我草军进关,无施恩与百姓,反扰民甚重,草军严明军纪,特在此向大家赔罪!

李瞻、朱温带头齐齐向台下鞠躬。

围观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好!”大家不约而同鼓起了掌。

片刻后,朱温上前,掷地有声道:“斩!”

只见其中跪着的兄弟站了起来,悲愤道:“兄弟,不能让自家兄弟砍了咱们的脑袋!”话音刚落,脑袋撞在高台柱子上,当场断气。

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都静悄悄的看着眼的这一幕,另一跪着的兄弟也哭道:“兄弟,等我!”又冲刀斧手兄弟喊道:“兄弟,来个痛快的!”只见举着刀的兄弟很是感动,刀迟迟不落下,跪着的兄弟见此状,也脑袋撞地,巨响之后,顿时一动不动。

李瞻眼睛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哀,没想到两个兄弟刑前大义发端,幡然悔悟,令人心痛,不禁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中,云堆在慢慢的漂移,似乎也为之动容。连平时的冰美人凤姑也掉泪了,人性本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与坏人之别,有的只是合适宜的规矩。

就在此刻朱温上前对台下群众道:“今日开仓放粮,有愿意加入草军的兄弟前来录名!”话音刚落,所有人鼓掌叫好,呼啦啦涌了上来录名。

朱温也含着鳄鱼的眼泪转身对李瞻动容道:“三弟,你是对的!”

李瞻没有回应朱温,只是呆呆的望着他,内心泛起点点涟漪,人间正道是沧桑,多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

日头还是那么毒,但武牢关城内人们炸开锅,街面上到处有人奔走相告,个个欢天喜地。

太阳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从东边画弧线冉冉升起,昨天的刑场之事还历历在目,让人如鲠在喉,可活着的人依旧得继续下去。

此时李瞻在将军府大堂上在忙碌着翻看一些朝廷公文,发现修补一所住唐庭派下来的观察使住宅要花费十万两白银之巨,以大唐这时的生产水平,那不就是住在白银屋子里吗?更可恨的是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其无有后,就连唐庭的皇帝的罪己诏,都是那么遑论大篇,不切实际,军队纲纪松弛,赈灾粮公开出售,大唐如此吏治腐败,百弊丛生,想到此不禁想起本朝诗人杜牧的诗句: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矣。

李瞻出神的望着将军府的大院的一刻歪脖子树,思绪万千,突然朱温兴冲冲的小跑了进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就是一通猛灌,喝完还不忘用茶壶里的茶水倒在自己的脸上,这家伙,胡子上,脸上、袍子上都是水,憨憨的甚是可爱。开心的不知所以,冲着堂上的李瞻道:“三弟,你坐堂上还挺像样的,比那些狗官要强!”迅速凑到李瞻跟前,小声道:“你知道咱们现在有多少人马吗?”

李瞻下意识摇了摇头,朱温咧着荷花嘴冲着李瞻比了三个手指头,李瞻心领神会肯定道:“三千?”

朱温激动的一拍桌子,嚷道:“三万!”

李瞻支棱起身,瞪大了眼睛望着朱温,不敢相信,惊诧道:“三万?这么多?”

朱温走到大堂侧坐了下来,悠闲道:“是,你没听错,三万,还是三弟你的招高!开仓放粮,不用做什么,人自然就来了。”说罢掸了掸身上的茶水,又接茬道:“兄弟,呼啦啦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咱们得统一军服吧,怎么训练?啥时候去攻打洛阳?”

李瞻纠正道:“是围困洛阳,朱大哥!”

朱温憨憨而笑,还不忘捋下胡子,确定道:“对,是围困!”

李瞻走下将军府大堂,缓步来到朱温身旁,缓缓道:“朱大哥,你我眼下虽未见王仙芝黄巢,但已入草军,咱们这就算正式起兵了,就是唐庭里人叫的草贼,这三万人可不好带呀,只能让咱们的四百个兄弟去统领,制定军纪,至于军服,咱俩都没见过草军的,只能问凤姑了!”

朱温一下庄重了下来,深沉道:“三弟所言极是,任重而道远!那咱啥时候动身去洛阳呢?”

李瞻缓缓道:“宜早不宜迟,整训三天,就兵发洛阳!”

朱温起身道:“好,我去问凤姑,赶紧定了,咱就去洛阳,这里也不可久待,万一碰到官兵回援,就这目前的状况,毫无一战之力!”

李瞻点了头,朱温匆匆出了大堂。

冰美人凤姑告知草军的军服,统一头戴红巾,无领长袍后,让武牢关内所有的成衣店加工赶做,又顺带做了几面大旗,把招募的新兵分给带来的四百兄弟,加紧训练,两三天一众人整装有序,出了武牢关,直奔东都洛阳。

天空烈日孤悬,转眼阴云密布,似乎即刻就要大雨倾盆,一只老鹰一直在盘旋,天空下万木葱葱,官道上有密密麻麻的红点在熙熙攘攘的移动,凑近才知原来是大军在行军。

只见其都是红巾裹头,无领长袍,个个手虽有兵器,却五花八门,有锄头,有耙子,依序在蜿蜒的官道上行进,前面都是骑马,后面都是步行。

队伍最前面为首的是李瞻,头裹红巾,无领长袍,胯下黑鬃马,身背包袱,一把长剑悬挂腰间,时有微风吹来,身后袍子不停飞扬,怎一个“飒”字了得。

冰美人凤姑紧随李瞻身后,换了草军装束,显得没有那么冷冰冰,倒是更俊俏了。

朱温也是头裹红巾,无领长袍,胯下枣红马,样子没有以前那么憨,尤其有长胡子的加持,倒是多了几分杀气。

身后张惠也显得眉清目秀,只是有意无意的一直侧视李瞻。

众人正行走之际,突然一声“报。。。”李瞻、朱温下意识回首,只见这位兄弟上气不接下的下了马,单膝跪地双手行礼道:“朱将军,李将军又逃走三十人!”

朱温双眼一瞪惊呼道:“什么?岂有此理,这么下去到不了洛阳,全都逃了!”又对李瞻道:“三弟,我去处置下!”

李瞻刚想嘱咐一下,可欲言又止,随后点了点头。

朱温勒马掉头,疾驰而去。

李瞻此时苦笑的摇了摇头,继续勒马前行,本来正因为逃兵一事而恼心,可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瞬间成了落汤鸡,世间所有都福祸相依,一件好事后总跟着一件坏事,猝不及防,喜怒哀乐转瞬间,上天磨人。

临近傍晚,在广阔的平原地带扎营,三三两两兄弟在火堆旁烤衣服。

只见营盘的中军帐里灯火通明,李瞻站在大堂中央惊诧、生气。朱温则侧坐在军帐中堂,直视李瞻,稍顷,有士兵端着饭菜进来,放下后退出帐内。

气了一天,淋了半天雨的朱温起先盯着李瞻,而后目光渐渐移向饭菜。不禁咽了口唾沫,而后缓缓道:“三弟,你别那么生气,气坏身子着实不值,不就是杀了点逃兵吗?慈不掌兵这是你说的!”

说话间,径直起身来到大堂中间,拿起米饭狼吞虎咽了起来。

李瞻虽然生气,可并未失态,朱温若是真性情,还值得一气,可这老狐狸狡黠,谁知道哪天一个无意就成仇了,不过还是回道:“朱大哥,咱不是说好有事商量着来么,杀人这么大事情,你怎么不告知我一声!”

朱温边吃边狡辩道:“当时那种情况只能当机立断,哪有商量的功夫,再说你不让他们畏惧,到不了东都洛阳全得跑光,到时候咱们怎么围困?况且你敢打包票,围困洛阳,只有东面来救援洛阳,潼关长安方向就不会来援军?人都跑光了,咱们双拳难敌四手,怎么执行你的战略?”

李瞻听了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可靠杀人治军,一时见效却不可长久,无奈道:“朱大哥,我知道你也是着急,匆匆招募了这么人,也没训练就拉出来去围困洛阳,可杀人我始终觉得不妥,再者咱们此去危险,万一激起兵变,更是雪上加霜!”

朱温放下碗筷一抹嘴道:“三弟所言极是,可乱世当用重典,杀几百人可救几万人,换做你干不干?”随后端着茶壶一通狂饮。

李瞻此刻只能苦笑摇摇头,缓缓道:“朱大哥,此事不是非黑即白,统一思想,提高士气才是根本解决之道,得让他们明白为什么打仗才是关键,军纪固然重要,可图大事则缓!杀人固然能立竿见影,不可长久,咱们得让士兵眼里见光才是根本解决之道!”

朱温一拍桌子道:“是吧!三弟你也觉得管用吧,管一时之用就行!你说的那些什么统一思想是后续之道,这不是仓促起事嘛!”

李瞻脱口道:“朱大哥,你可知道这么做你会失去一样东西!”

朱温插话道:“什么?”

李瞻坐在椅子上,擦拭了湿漉漉的头发,面对朱温道:“仁义!”

狂吃的朱温突然停住,端着碗看着李瞻笑了出来,口中的米饭还喷了出来,毫不在意道:“三弟,你书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可乱世需行法,法贵公平,法贵正义,只有规矩才能让人老实!”

李瞻觉得朱温瞬间变了,自认识以来,虽一穷二白,可那毕竟是苦难之时,现在有了军队以后就变了,变得那么不可一世,变得让人始料未及。

朱温吃完后,缓步走向军帐正堂,坐在案几前面,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一下桌上的灰尘,在军帐正堂下在椅子上坐着的李瞻看着朱温的行动瞬间明白了,他想做这支军队的老大,这家伙对权利的欲望渴求之极,突然宣誓主权,就意味着以后军中之事,上至于天,下至于渊都得按照他的意愿行事,事情瞬间变得微妙了。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