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皓，醒醒，该起床啦。”

若隐若现的意识中，一个叫唤声始终重复着，声音愈发愈大。

林皓猛地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逐渐呈现出一张老人的脸。

“爷……”

林皓刚看清楚老人的脸，又马上变得模糊起来，急忙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

“在呢在呢，你爷在这呢。”林嵩抓住林皓的手。

林皓眉头微皱，晃了晃仍处在休眠状态的脑袋，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是林嵩，长长的舒了口气。

“昨晚熬夜了吧，现在都快十点啦，虽说你考完试了不用去学校，但也要注意休息啊。”

“知道了爷爷，我下次一定注意。”

林皓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嗯，记得就好，”林嵩挠了挠头，憨笑两声，“今天周末，饭堂休息，中午我要煮饭，你帮我到市场买点菜，单子我放在桌上了。”

“噢好。”林皓晃了晃迷糊的脑袋。

随着林嵩离开了卧室，林皓也起床刷牙洗脸。

林皓对着镜子朝自己的脸泼了一手冷水，流水滑过的白皙面庞上，一双黯然失神的眼睛与他面对面相觑。

“是梦吗？”

林皓喃喃。

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后背没来由的发凉，便匆匆完事带上东西出了门。

在今后的日子里，每当林皓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时都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

…

南海县城南区旧菜市场。

林皓抄着裤袋在菜展架间穿过，挑挑拣拣的寻找合适的菜，可挑了半天也没挑出一两样好的来。

正对照单子挑着呢。

“林皓。”

林皓隔着架子突然听到对面有人叫他名字。

他抬头一看，发现对面菜展架前站着一位面色黝黑，戴着银边眼镜的寸头大叔。

“国强老师？”

林皓认得眼前这位大叔。

大叔名为石国强，是林皓的高中语文老师，由于经常叫学生背作文而深得全班学生的白眼。

人送外号“白眼收割机”。

而林皓恰好又是一周一度背不下作文的语文组品茶小队中的一员，对这位老师不免印象深刻。

“怎么你也来买菜啊？”

“嗯……帮，帮我爷爷买菜。”林皓结结巴巴的说。

自打上高中以来，林皓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和老师说话就会紧张。

尤其是对应学科成绩不好的任课老师。

“噢，是嘛。那这次考的怎么样？我教给你们作文术语有没有用啊？”石国强笑笑，又说。

嗨嗨拜托老师你能不能一上来就开大啊喂！我语文作文有多差您心里没点数么？

“还，还行……”林皓有点无语，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了。

“还行？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谦虚嘛，这回儿估计又是满分喽？”石国强硬是要把这天给聊下去。

满分？

又？

老师您别开玩笑了。

“哎，嘿嘿……”林皓尴尬地笑笑，急中生智的从菜架上抓起一只茄子，撇过头问老板，“诶这个多少钱一斤啊？”

“四块钱一斤。”菜摊老板娘有点激动的说，手比出四个手指头。

“帮我称一下看这里多少……”

石国强见林皓强行转移话题，一脸微笑的看着林皓，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没看出来林皓的心思。

“林皓，”石国强刚从菜架上挑好几样菜，准备封口打包时忽然想起什么。

“嗯？”林皓抬头看向石国强。

“今天晚上一起到我家，我叫上你磊叔，你叫上你爷，咱四个人吃顿饭。”石国强说。“噢，记得跟你爷讲，就说强叔叫你过去有点急事，不要先跟他说吃饭，懂了没有？”

“噢，好的好的……”林皓陪着笑脸一个劲的点头。

“嗯。”石国强满意的抿了抿嘴，提着打包付钱好的袋子，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皓看着石国强的背影。

磊叔……是指那个人么？

虽然林皓还不是很清楚石国强说的这个磊叔是谁。

但他隐隐有种感觉，一张微妙莫名的关系网已经在他脑海里展开。

…

…

林皓提着两袋装满菜的红色塑料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旋律。

远远望见对面仓库大门前停着一辆黑色吉利礼宾车。

这架势难道是县领导来视察？

不过话说哪儿个领导视察还开礼宾车啊？

走上前去，礼宾车前站着两个人。

严谨一点是一个男人和一只精灵，分别守在敞开的车门两边。

就像是香港电影里为超级大佬卖命跑腿的贴身保镖。

男人身着黑西装，加上一副黑超，耳边挂着一只黑色耳机。

非常传统的职业保镖打扮。

精灵的话……林皓没认出来。

虽然有点眼熟，但就是叫不出名字，只是全身打扮与旁边的男人一样。

黑西装配黑超，全身肌肉炸裂，嘴中獠牙像鳄鱼般突出。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身高感人。

大概只介于一米四与一米五之间，还没林皓缺个头高。

看起来有点像他之前在医院见过的腕力的老父亲。

林皓在后面把该瞄的瞄了，然后佯装无事的从旁边经过，拐进入口大门。

而正当林皓拐进入口大门，迎面便走来两个人。

“许少爷，刚才的演示您还满意嘛？董事长特意安排了这项内容帮助您了解仓库的运行流程。”

一个浓妆艳抹，背头梳得油亮，穿着直挺粉西装的男人，对一旁玩着手机的黑衬衣男生哈腰微笑着说。

“也就那样，这些玩意儿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不过是我爸吩咐过了，走个流程做做样子就行。”

衬衣男一脸不屑的说，脸上闪过一丝猖狂的神色。

林皓定睛一看。

许东华？

他认得这个人，是高三他们班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林皓跟这个人不怎么熟，平常也没说过几句话，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倒是有点印象的。

高中在没见过这个人之前，林皓对于“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俗语的概念还有些模糊。

高考前五月二十一日那天晚自习，林皓百无聊赖的坐在座位上给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送头发，不知不觉下课铃响了选择题还没做完。

这时他听到走廊外边传来起哄的声音，开始林皓没在意，直到起哄声逐渐扩散到整栋高三楼，林皓才引起注意。

因为林皓的座位在后排靠窗，属于一个探头看热闹的绝佳位置，便好奇的探出头看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起初由于人太多林皓看了半天就看了个寂寞。

后面从凑完热闹兴冲冲跑回教室的几个情报员女生说，好像是有个隔壁的男生表白他们班的班花，又是送九十九朵玫瑰又是送项链的。

班花林皓见识过，那种颜值用沉鱼落雁这种成语来形容都有点低配了。

而且还是校文艺队队长，学习又好，妥妥一个颜艺双修的天才少女。

后来林皓没怎么打听，不过已知的是那班花当时就答应了男生的表白。

林皓本以为他们的班花是一个会守闺房的女生，没想到也会拜在金钱脚下。

再后来林皓才知道，那个男生叫许东华。

表白那天除了那些玫瑰花，光是那串项链的价格就十分高昂。

听说是今年阿玛尼最新限量款的铂金项链。

林皓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但听起来很烧钱就对了。

“呦，”对面的许东华抬起头，看见穿着白衣服大裤衩的林皓贴着保安亭绕过，“这不林皓嘛？”

“嗯？你认识我？”

林皓有点惊诧。

高中三年他跟这个人就没说过话，只是路过时知道这个是有钱的崽。

仅此而已。

“哼，老同老学了，装什么呢在这儿。”

许东华戏谑的笑笑，眼神中透出一丝狡黠。

老同老学？

话说大哥咱俩这三年来说的话好像都没超过半句吧？

何德何能你认识我？

“嘿嘿嘿……”

林皓笑笑，没理会许东华话里的幽默感，转头走了。

许东华看着林皓有点颓废的背影，一脸不可思议。

那种表情就好像在说我靠他奶奶的这家伙什么态度？

“喂！你什么态度！？”

许东华也是直，心里想说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啊？”林皓转过头看见许东华有点不爽的样子，有点懵×，“我怎么了么？”

“我……”

许东华咬牙切齿，话没说清楚又咽了回去。

林皓扭头看了许东华一眼，感觉莫名其妙。

我说朋友你有事说事啊，咱俩又不熟，你又不说干什么，那我不各找各妈各回各家吗？

“诶诶少爷您别动火，别动火……”

旁边的秘书见许东华生气陪着笑脸说了两句，随即转身对林皓说。

“嗨嗨嗨，叫林皓的，你见了人要知道打招呼啊，这是你爷爷公司老板的大公子，今天来视察的。”

原来是公司老板的大公子。

怪不得林皓当初看地图的时候觉得这个公司名字有点眼熟呢。

“哦。”林皓精髓一声。

许东华看见林皓这反应直接怒了，并用手指着他准备骂粗口。

可没曾想林皓是一点没在意，转过身就走了。

“诶诶少爷少爷，咱是文明人，不是人人都和我们一样的，这种人不值得您去计较。”

秘书看许东华有种想冲过去的势头，赶忙拉住:“舒雯小姐还在等您呢，得好好准备准备啊。”

许东华肚子正憋着气呢，轻轻抬手把秘书的手甩开，转身朝着门外的礼宾车走去。

…

…

“爷爷，菜买好了，我放这啊。”林皓走进里间把两个袋子放在切菜的砧板上，对小厨房里的林嵩说。

“诶诶好，放那就行啦。”林嵩准备打鸡蛋，手里捧着两个鸡蛋对林皓笑笑。

“对了，刚才买菜我碰见那个……那个强叔，他说叫你去他家有点急事。”

林皓实在是叫不惯强叔这个称号。

“强叔？什么急事啊？”

“额……不知道，他没说。”

林皓有点心虚。

他第一次对这个老人说谎还是小时候有次夏天想吃冰激凌对他说我要中暑了吃个冰激凌可能会好点呦！

“行行我知道了，我换个衣服就过去，”林嵩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脱下围裙挂在墙上。

“你帮我打个鸡蛋留着，我可能很快就回来。”

“额……”林皓杵在原地。

“怎么了？”

林嵩见林皓好像还有话要说。

“强叔叫我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