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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凄凄,晚风微凉。

周末下完班,疲累无力的我才眯一会儿就又惊醒过来,莫名地心慌气喘。

在我以为又是一个人度过一个无聊的周末的时候,程锐打电话过来:“我们几个人刚才在网吧打游戏,现在聚一起吃饭打算吃饭了,你也过来吧。”

我匆匆赶紧过去的时候,他们挤满的一堆人,酒已经上了,菜还没有上,正在互相恭维吹捧。

牛奎:“兄弟们,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来干一杯。”

丁超耀说:”你个没用的垃圾,不能创造价值,专拖后腿别说话,喝你的。我看好程锐。”

蔡华忠:“来来来一起喝,谁以后有出息了,都不要忘了拉兄弟一把。”

灯光迷离,气氛热烈。

这是属于他们的青春,我像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喝完一圈,程锐微微笑地问我:“你把之越一起叫过来?”

之越一直不活泼不像是他们这一批的,虽然他们才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丁超耀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敢叫?”

我怀着复杂莫名的情绪打了电话。十几分钟后,之越顶着茅草似的乱发穿着工作服就过来了。

直直走进来瞄准了个空座位就坐下来,他来了气氛一时间有点顿住。什么客套虚与委蛇在之越这里都不管用,他只会和我吵架吵闹的时候说几句,其它时候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木木的。

之越在这小团体里面不受欢迎,一直不太表态,但聚会有喊他也是会参加。参加了也不会一起起哄,一个人安安静静呆着。

人生观、包界观被蹉成麻花绳的我,有一度觉得之越很抠,没眼界。程锐那一帮的朋友时常会给丁超耀钱花,理由是这种都不工作的人,到处拍马屁拉拢关系,只要有聚会他一定千里之外都会去参加。也许过几年他真的把大家绕成团,他也成为管理人士了,当然,那是当时以为,如今20年过去了,他还是到处吃白饭骂别人不供他是垃圾的行为。

程锐从来不给我钱花,但经常给丁超耀钱花,所以才会时不时马屁拍得响亮。我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我们的关系是不正常的,反而觉得之越挺不正常的。

丁超耀把自己定位为古代有钱人养的门客,不工作也挺安心的,总觉得自己将来是个成功的谋士,圣人转世,智慧超群,愿意花你的钱,是给你面子,千万别给面子不要面子,那他就要对你进行人身大攻击,破口大骂。

程锐又装做喝多了,一直往我身上靠,搂搂抱抱。一堆的朋友起哄喝交杯酒,刘林比较傻问了一句:“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程锐的脸色有点不太好,假装喝多把眼睛闭上,丁超耀骂:“你个破烂嘴吃的都堵不住,不会说话旁边去。”程锐又温和地半眯着眼笑,他们又起哄喝交杯酒。

据我所知,程锐有两箱啤酒的酒量,这才不过三瓶,假装倒来倒去的靠在我身上,这是因为要给之越看。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刘林问的什么时候结婚,会被骂?

就算我不介意当众搂搂抱抱就是做给之越看的,我也觉得当众搂搂抱抱不被尊重不舒服。

程锐就是那么假装喝多,半眯着眼咧着嘴笑,左靠右靠的,我试着推开一下,他立马全身倒我身上。这一大桌,大多与他喝过酒,都知道他的酒量,都很配合地演,让我扶好他。

我没有去看之越,在那年我放弃自己的那天,我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这个看起来真诚可靠的人,是我不配。

这一桌朋友一样都出生农村,哪怕他们没有父母,长大后也可以理所当然花别人的钱,我却卑微地只能不停被索取,大家都觉得这才是应该的。不配的辛酸,我不配别人的付出似的。但凡我有这点意向,程锐就会及时告诉我,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大家都不容易,要对自己负责,这是对我好。

接近散伙的时候,他们是催促让之越自己先走,一群人一起看着之越离开。

夜色深沉,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之越一离开,大家都起哄让程锐去送另一个女生回家。程锐假装推脱几下,大家再起哄要的要的,于是他就去送那女生了。

上次也是,他送别的女的回家。我要自己回去,丁超耀硬是要送我回去。几步路,我天天上下班一个人走得更远,用得着吗?

我也没有想明白的是,我不吃醋,更没有失落和难过。程锐对我的态度,一直挺飘忽的,嘴里天天喊着我为了我们的将来在争取,我爱你,真心实意在争取,可我是真的感受不到?难道,真的是我的问题?我理解不了他?

之越回到单位后就给我打了个电话告知他到家了,然后吱吱唔唔地说:“由我来说这些话不合适,但你要学旁观一下,我总觉得程锐变了,哪里怪我也说不上来,你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如果不是他变了,他一直是这样的人,我担心你们最后结局也不会好。如果是现在的我,失恋了我也不会难过了,我们年纪都大了,不能再幼稚了。”

“由你一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来教我,这确实不合适。”我习惯性地顶嘴。

“毛病是不是?爱听不听,可别怪做为朋友没有提醒。对了别跟他说,不是怕他,主要是麻烦,我只是希望你别再这样下去了,该断则断。”

“滚吧,你不知道有些话说了也没有用的这个道理,每个人的处境不同。”

“拜拜!”之越挂了电话。

难过吗?我在黑夜里思考。不难过,真的,如果程锐就此离去,我也许会有点失落,说不上难过。

一小时半后,程锐回来跟我解释:“她要我送到她单位门口,我走了,一会儿她打电话跟我说单位进不去,我又回头过去把保安叫醒。然后我又走了,她过一会儿说宿舍进不去,所以就拖了一小时半。后来还表白了,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

他告诉我这些,是想告诉我,此时的他魅力无边,前途无量,美女倒贴上来的多的是,跟我在一起,是我占了便宜了。但是,我其实挺想劝他:你去跟她曾经拥有一下,让对方死心一下,三秒见效,不是他没有贼心贼胆,都当着我的面去送她了,只是没有贼体吧。

我们在暗夜中对视,各怀心思,他开屏我也看不到。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说:“你想找人合作可以找丁超耀,他没有工作有的是时间而且看起来挺有眼界的。”

我也是从小在那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洗脑中长大的。丁超耀穷,比我还穷,小时候靠亲戚朋友赞助长大的,但他也胜在成年后没有人逼他还人情债,所以继承了小时候亲戚朋友赞助能坦然笑纳的心态。

毕业后十年只工作不到半年,一直靠朋友接济过生活,竟然也过得风生水起,偶尔牛奎在程锐超耀都不在的时候会说笑着说:“超耀这是有奶便是娘啊,这样的人要是把时间用在研究上,指不定真有一天成才了呢?笑死人了心态真好,一直不工作,拍程锐马屁极响。”

陈东城说:“听说他爸是骗子,从小跑路了,这不良基因会遗传吧,指不定以后就是个大骗子。”

同学朋友也会当着我的面讨论,也许他们是想提醒我什么。

但是,从小,我就是被周围的长辈骂和父母一样不是好东西的那个,我那些绝望而无望挣扎的童年少年漫长的时光,是我忘不掉的记忆。

他们这么说丁超耀,基于同理心想丁超耀一定也是被人误会的,他也不是不想工作,他也许是缺少机会。

我想,独木难支,要齐心协心,一起努力,一起面对困难,才能改变现状。我家人不行,只想吸血不想任何付出,那我必定得和同学一起齐心协心,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省吃俭用也会挤出一点给丁超耀的原因。如果不是这个想法,我家里有四个经常催我拿钱回去的,加上丁超耀,我就是被人拖得四分五裂。

我以为,丁超耀这辈子受了不少冷眼被人嫌弃身带骗子基因,会和我一样,打从内心力求证明自己,一定会抓住机会就会努力拼博的。

我自动自地替他着想,他也是被他那全村口中的那个骗子父亲所害,从小没有人养,一辈子受着嗟来之食看着脸色还要被嘲笑以后可能也是个潜在骗子、身带骗子遗传基因,他一定很委屈吧。

也许受太多的歧视,丁超耀看人经常一副三角眼下瞥,偷偷倾斜眼用余光瞄人,然后又低下头,像极了电视里演的路边小乞丐。这也许就是他长期受歧视留下的后遗症,他真可怜。

每次程锐都会带着他和我一起去吃饭,当然每次表面是程锐付的款,花的都是我的钱,从不让丁超耀买单,也理解一直没有工作的他是没有钱可以付的。

对于程锐的提议,我当下就同意了。

如果Priest、木苏里早几年在J江写文,如果当时我有空看网文,也许,我当时也能意识到,我们这些人的关系不正常。

当然,没有如果,更没有也许。我的基本温饱达不到稳定,耗尽我的精力也达不到稳定,一个托扶我的人都没有,全都是要求我付出的,我连休息时间都不够,更没有空关注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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