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咱们三个人点这么多吃不了吧?”卓暮盯着一桌子菜发问。

“谁和你说就咱们了。”卓卫民看着菜谱打算再来个汤。

“三位里边请。”门外的侍应生撩开门帘把来人请进门。

来人身裹深蓝色长衫马褂，头戴一顶黑色礼帽，身旁挎臂的女子后绾发髻，耳边一对珍珠耳坠，一身素色旗袍，尽显温文尔雅。身后还有一位小姑娘扎着双辫，透着一股稚嫩的学生气，小姑娘眉眼像站着的男人，嘴巴和脸型像旁边的女人。

“程老板，好久不见啊！”卓卫民见来人是程康铭，起身招待。

程康明赶紧伸出双手和卓卫民握手：“卓处长，久仰久仰！”

程康明和卓卫民一直都是书信来往，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身后的是程太太和程小姐吧，程老板好福气！”卓卫民拍拍程康明的肩膀道

“不敢当不敢当，还是卓夫人和卓小少爷更胜一筹。这是内人林曼，小女程舒安。”

卓卫民听言笑了俩声把程康铭安排坐下。

又对蒋兰和卓暮道：“兰儿，你照顾一下程太太。卓暮，你看顾好程小姐，你们年纪相仿，多陪程小姐聊聊天。”

蒋兰招手把林曼和程舒安招呼在自己身边，转头对卓暮说:“暮暮，你去程小姐身边坐着去，别挨着妈妈。”

“哦。”卓暮不情不愿的起身，慢慢的挪到程舒安身边拉开椅子。看着蒋兰默默地坐到刚刚自己的位置上，也就是卓卫民的旁边，又把林曼和程舒安也带着挪了一个位置，卓暮心里飞过一排无语乌鸦，把自己刚拉出来的椅子推回去，又重新拉出一把。

“嗨……那个……程小姐，你好。”卓暮坐在程舒安身边，手足无措的，实在不知道该干嘛。

程舒安声音低低的，可能是和陌生人说话的原因，一直不肯抬头：“卓少爷好。”

“……”

“……”

两人打完招呼就这么一直尴尬的坐着，因为卓暮真的没话说，程舒安也不好意思说。最后来救这个场的还是凉司。

门外的侍应生又带进来两个人，一个沈良景，一个凉司。

卓卫民把沈良景和凉司安顿好，开始走菜了。

“程老板，你左边这位是沈良景沈司长。”

“沈司长，这就是程康铭程老板。”

两人握手落座。

卓卫民又说道：“坐在沈司长左边的这位是凉司，沈司长的儿子，二十三岁，年纪轻轻可是外交部长。卓暮，你多和人家学学。”

突然被点名的卓暮：“哦好。”

“卓处长谬赞。”凉司用下午回答卓卫民的话又回答了一遍。说完转身点头，对卓暮打了个招呼。

卓暮回敬，在心里算了一下：这个凉司长自己六岁。

其实这应该算是大意义上的卓暮第一次见凉司，小时候见的时候卓暮太小，不记事。但是本能作祟，他感觉对方有点吓人，莫名其妙的不想和对方多做接触。

卓暮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今天这一个两个都是什么人啊，左边的不说话，右边的吓人，自己夹在中间，太难了。想完还打了一个冷颤。

凉司看到这一举动，问他：“冷？”

“噢不不不，不冷。”

“我身边有多余的外套，你看……”

凉司话还没说完，卓暮就拒绝道：“不了不了，谢谢凉部长的好意，我不冷。”

凉司愣了一下，说：“其实我不姓凉……”

卓暮：“……”完了，更尴尬了。

卓暮的伶牙俐齿瞬间变成了笨口拙舌。

“不用那么客气，你直接叫我凉司就好。”

听到对方松口打破尴尬，卓暮立马接口：“好好好……谢谢你。”

卓暮身边又是一片沉寂……

凉司可能发现了卓暮和程舒安之间诡异的气氛，主动提出来要和卓暮换位置。

这安排的好，最起码不用夹在中间，卓暮忙不迭的答应。

看着凉司和程舒安相谈甚欢，卓暮悄悄吐了一口气。

卓卫民那边显然就好很多。

程家世世代代负责京城港口的货物运输，自从程康明的父亲在一次运货时意外沉船后，货也丢了，人也没了，程康明就接替了父亲的工作，一直在帮卓卫民他们把京城的物资运往前线。

组织这次饭局的人其实不是卓卫民，而是沈良景。

沈良景早在半个多月前就联系过卓卫民，说有一批军火要往出送，卓卫民旁敲侧击了好久也没从沈良景嘴里问出来到底要往哪送。

前年冬天的时候，沈良景从军司退休，准备回家静静的开始“养老生活”。这军火库一直都是上面安排人，专人专管，让沈良景去实属是个意外。沈良景还纠结了好久，但这是上面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不从也得从。

“沈司长，您这批货我真的没法运。”这回轮到程康铭夹在卓卫民和沈良景中间里外不是人。

“别这么叫了，早就退位让贤了，哪里还是什么司长。”沈良景道。

“礼数还是要在的。沈司长啊，不是我不想帮您运。您看，这运输军火一直都是国家专线，没有黑纸白字红章我哪敢随意走货，这是走私啊！让发现了就是十颗，一百颗脑袋都不够我掉的啊，这稍有不慎，全家都得跟着我遭殃啊。”

“我知道，这也是我今天托卓卫民来找你的目的，我会让卓处长直接上报，如果成，就按规矩来，如果不成，这货也得走。”

“真的不行啊沈司长。”

“你们也是拿钱办事吧？”沈良景问道。

“是啊是啊，但是国家走货不花大洋。”

“五万块大洋，运不运？”

“这……”

沈良景看出来程康铭有些动摇了：“翻倍！”

程康铭有些慌：“！！！沈司长使不得呀！使不得！”

“这些钱足够让你在京城里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我害怕我又命收钱没命花。”程康铭又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热的还是吓的。

“不会的，有我和卓卫民帮你担着，不会让你出事的。”

程康铭犹豫了一下，沈良景看出来他有话要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我们能做到的都会满足你。”

程康铭一咬牙，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批货出了问题，还请卓处长和沈司长多多照顾我的妻女，她们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本不该知晓这事的。”

“好。”卓卫民和沈良景齐声开口。

卓卫民本身不太想趟这趟浑水，但是沈良景是自己前辈，虽然他也不知道沈良景运军火到底要干什么，但凭借着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觉得对方应该做不出来什么害人害己的事情，就应下了。

吃完饭出来，程康铭目送走沈良景和卓卫民一家，林曼说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这就是他们非要你们来的原因，你们一旦知道这个事情，这相当于用你们母女的性命要挟我，政府的人啊！”程康铭叹气拦了一辆车回家了。

卓卫民把车停到家门口，让蒋兰和卓暮回家，本身打算自己驱车去裴府，却被蒋兰拦下了，害怕他出事，让司机去送了。

“暮暮啊，妈妈觉得今天那个程小姐就不错，长得不错，性格看起来也好。”蒋兰揶揄道

“妈，我们一共没说三句话。”卓暮道。

“好了，知道你不喜欢人家，逗你玩的，走了，回家。”

裴府内，邵婉秋刚敷好面膜，准备上楼睡觉，听见门铃响了。

“谁呀？”邵婉秋喊道。

“裴太太，是我，卓卫民，来找裴应辰。”

“来了来了。”邵婉秋走去开门。

一打开门，一张白色的脸出现在脸前，把卓卫民下了一跳。

“大晚上的，裴太太好风趣。”卓卫民道。

“你们男人懂什么？这是爱护自己。”邵婉秋翻了个白眼道：“裴应辰在楼上书房，找他去吧。”

“谢谢裴太太，辛苦裴太太。”卓卫民对邵婉秋心里是有点怵的，因为邵婉秋豪放不羁的性格，也因为是裴应辰的妻子，毕竟是好友的妻子，还是自家媳妇的好友，还是要尊重的。

这邵婉秋在认识裴应辰之前是个活脱脱的蛮横大小姐，不学无术，仗着家里有钱可劲造。各种国内国外的歌厅舞厅到处混，但是人家会照顾自己，只玩不卖。惹的好多公子哥是想吃吃不到，恨的牙痒痒。

偶然有一次难得，邵婉秋喝多了，把想送她回家的人拒绝后，自己扶着墙，摇摇晃晃的走了。她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几个小混混。

“小妞，看你好久了，害怕不？害怕的话爷几个送你呀！”几个人最开始是打算只劫财的，看见邵婉秋的脸后临时起了劫色的意，开始动手动脚。

“滚！！！”这一摸给邵婉秋摸恼了。

“瞎矜持个什么劲，这个点，这条街，说你不是卖的谁信。”几个人哄堂大笑。

“滚开吧！老娘卖也不卖给你！”

“哟呵，还是个泼辣的，我就喜欢这种。”领头的男人说道。

僵持了一会，饶是邵婉秋有几分本事再加上酒意，还是抵不过四五个膀大腰粗的男人。

邵婉秋一度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条漆黑的巷子里了。突然身后有个声音，文文弱弱的说：“你……你们欺负一个弱女子，不算好汉。”

几个人回头一看，像个书生，这书生便是年轻时候的裴应辰。

几个人讽刺道：“毛长齐了吗就来救人，赶紧走！不管你事，你也别管我们。”

裴应辰一口回绝:“不行，你们一看就是要强迫这个女子，平白无故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这就是事。”

“呵，到是个硬骨头，那就先把你解决了。”几个人准备先扑倒裴应辰。

“跑啊，你赶快跑！”裴应辰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冲着邵婉秋大喊。

这一嗓子让邵婉秋反应过来了，刚打算跑。一转身，有人从身后箍着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放开！放开！疯子！流氓！”邵婉秋连踢带踹，怎么也挣脱不开。

当时正值晚上，人少，裴应辰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胜算，只是自己碰巧抄这条近路回家，看见了，觉得还是出手相救一下吧，不管能不能救下。

可能是老天有眼，可能是他们厮打的声音太大，也可能是巡警刚好走到巷子口。听到里面的声音便用手电筒晃，道：“里面是什么人！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听见有人，裴应辰立马提高音量呼救：“快来人，这几个人抢劫，劫财还劫色，救命啊，救命！”

巡警一听喊救命，二话没说抄起警棍就往里跑，两三下制住了几个大汉。

送走混混，做了笔录，裴应辰准备把醉醺醺的邵婉秋送回家。

这一折腾，邵婉秋酒也醒了不少：“那个……谢谢你啊。”

“没事没事，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是要小心，还是早些回家好”裴应辰安顿道。

邵婉秋：“你看着年纪挺小的，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我……”裴应辰被噎的没话说。

“行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你还是个学生吧？”邵婉秋问道。

“不，我不是，我已经工作了。”裴应辰老实回答。

“啊？可是你看着好小！”邵婉秋惊讶。

“是吧，都这么说。”裴应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把邵婉秋送回家，裴应辰身上也挂了彩，一瘸一拐走回家，把裴父裴母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儿子被打了，一问是英雄救美救的，嘱托了两句以后不能再这么冲动了诸如此类的话也就过去了。

裴应辰本以为这就是自己生活的一个小插曲，过去也就过去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隔了一个星期，单位里突然调来了一个人，说是人家指名道姓的要来自己手底下做事，裴应辰没多想就答应了。

推开门，看清楚后，发现是邵婉秋。

裴应辰：“你好，裴应辰。”

邵婉秋：“你好，邵婉秋。”

两人这才算正式认识，邵婉秋的生活也开始步入正轨。

刚开始一直是邵婉秋追求裴应辰，给裴应辰不好意思了好久。结果后来裴应辰自己忍不住了，直接上赶着要去提亲，被邵婉秋笑话了好久。

邵婉秋经常打趣裴应辰：“咱俩认识的故事好老套。”

裴应辰却说：“不老套，套到你了。”

因为裴应辰的一句话，邵婉秋有一段时间极度怀疑那场抢劫是裴应辰策划的。不过事实上确实不是裴应辰安排的。

卓卫民上楼找到裴应辰，把上午董付几个人的打算和自己的安排告诉对方，两人一致决定明天早晨开这个"研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