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硕康心中满是苦涩。

他深知这次行动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秦陆。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选择血祭自己，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有的只是残酷的现实。

而随着杨硕康被斩去双臂，终止了施法，罗盘上的伟岸身影也随之消散一空。

威势如潮水褪去，罗盘重归平静，从半空上掉落。

秦陆谨慎接过，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可以确定，罗盘中的那道伟岸身影，正是传说中的五行尊者。

那等至强者，哪怕只能动用生前万分之一的力量，也能在瞬间将他抹杀，没有任何悬念。

“温俞，多谢你出手相助。”

秦陆抱拳说道。

温俞摇头道：“我能看出来，你还留有后手，即使我不出现，你大概也能逃脱。”

“不管怎么说，你的确救了我。”

秦陆说道。

温俞摆摆手，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他转而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狗腿子？”

随着温俞话音刚落，秦陆直接一脚踢在杨硕康的小腹上，后者猛地瞪大了眼睛，吐出大口鲜血。

他本就受了重伤，此时更是雪上加霜。

“这罗盘什么来历？”

秦陆问道。

可杨硕康却咧着嘴，笑得很狰狞。

“秦陆，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了，这不是你有资格得到的东西，你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久，等我家公子寻来，你必死无疑！”

秦陆眉头一皱，倒也不是他惧怕杨钊，而是想起了前不久，杨硕康为了血祭罗盘，不惜残杀同伴的那一幕。

他清楚，想要让这种人乖乖把信息说出，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如此，秦陆也绝了要留杨硕康一命的想法，大不了之后他自己去找杨钊。

念至此，秦陆眼中寒芒一闪，正要杀了杨硕康，却听见温俞的真气传音。

“何需他自己说出来？我有一术，名为搜魂，可以看到他灵魂的本质，一切秘密尽览无遗。”

秦陆诧异，他第一次听说世间还有这么诡异的手段。

似是看穿了秦陆的心声，温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办法，我资质算不上多好，在武道一途上练不出什么成绩，只能在一些旁门左道上下功夫。”

秦陆顿了顿，道：“在我家乡里，能取得二级的成绩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我记得你是四级，何来的资质不好一说？”

“但我在战斗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分，我也曾努力过，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温俞的语气很平静，可秦陆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甘。

他预感到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搜魂术需要施术者的实力高于目标，我实力不足，还是你来吧。”

不久后，秦陆在温俞的指点下，成功掌握了搜魂术，并对着杨硕康首次施展。

“不……”

杨硕康一脸惊恐，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就像被一把刀刨开，他的所有经历都在此刻毫无保留地铺展开来，摆在了秦陆眼前。

他近乎癫狂，剧烈挣扎，却根本不是秦陆的对手，被死死镇压着。

终于，当搜魂术结束，杨硕康的眼中也失去了光彩，就此一命呜呼。

搜魂术虽然可以探查目标的灵魂，但是副作用巨大，以杨硕康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

“石碑里……竟潜藏着极道化境之法？！”

当看完杨硕康的记忆后，秦陆心神狂震。

他万万没有想到，杨钊与杨青瑶所图居然如此惊人！

原来，他手中的罗盘乃是五行尊者的心脏所化，世间独一，在红尘中辗转多年，最后被杨钊和杨青瑶在一个黑市里偶然得之，并于机缘巧合下，激活了罗盘中蕴含的秘密。

罗盘记载，五行尊者陨落后，其尸体一共化为了四样存在：五行山、石碑、罗盘，以及一块神秘药田。

其中，药田里充斥着大量的灵药，却也布满了恐怖的杀阵，触之必死，唯有手持罗盘，才能安然进入，并得到潜藏在药田里的某样至宝。

而这件至宝，就是引出极道化境之法的关键所在。

可惜，杨硕康并不了解这件至宝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罗盘辗转红尘多年，损耗了部分灵性，杨钊为求稳妥，便想到了以血祭的方式弥补这部分灵性。

“没想到，这极道化境之法居然隐藏得这么深，怪不得此前从未有人得到过……”

紧接着，秦陆的眼中便闪过了一缕精光。

他仰起头，看向五行山巅。

“如此大好机会，我怎能错过！”

试问天下，有几个人能对极道化境之法不动心？

更何况，身为九极，秦陆本就有开启石碑的资格。

加上他现在掌握了罗盘，相当于掌握了安全进入药田的钥匙，只待他成功将药田里的那件至宝引出，他就达成了得到极道化境之法一切条件！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怎么样才能进入石壁……”

秦陆自语道。

他已经知道，药田就潜藏在一面石壁内部，可杨钊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可以控制石壁，若没有杨钊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其中。

想到这里，秦陆不禁有些感慨。

罗盘辗转红尘多年，肯定有不少人得到过，结果偏偏被杨钊和杨青瑶窥见了真相。

但也正因如此，秦陆才有机会触及到传说中的极道化境之法。

缘分，妙不可言。

随后，秦陆正要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温俞，却遭到了温俞的拒绝。

“为什么？”

秦陆暗中传音道：“你要知道，这罗盘涉及着一桩至高传承，一旦得到，你我的命运都有可能因此改写。”

他没想过独吞秘密，如果没有温俞的搜魂术，他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些事情，于情于理，温俞都应该知情。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想知道。”

温俞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自知实力低微，即便真的知道了什么至高传承，也没有能力守住，反而有可能为我引来祸端。”

秦陆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温俞会看得这么透彻。

“不过，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去争取一番。”

温俞笑道。

秦陆还想说什么，便看到温俞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人各有志，就此一别吧，明日试炼就结束了，我还得抓紧时间寻找灵材呢。”

秦陆内心一动，忽的传音道：“我知道五行山里潜藏着一块药田，那里生长着大量的灵药，且不乏珍品，你若去了，最后的成绩保底能进前三，你若是对传承无感，或许可以考虑药田。”

此话一出，温俞眼前一亮，但紧接着他就问道：“杨钊也在那里？”

秦陆直言道：“对，而且那里很危险，即使没有杨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陨落当场。”

温俞犹豫了起来。

平心而论，他并不想和杨家的人有什么瓜葛。

更何况，他还配合秦陆杀了杨硕康，此事一旦传出去，势必会引来杨家的追杀。

但他也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基本不太可能挤进此次试炼的前一百五十名。

“武道一途，本就生死相依，若无付出，何来收获？”

秦陆继续说道。

终于，温俞狠狠一咬牙，道：“他娘的，干了！”

“不过事先说好啊，我打不过杨钊，动手这种事还得你来，但如果你需要隐匿气息、改头换面等，这些我在行。”

温俞坦然道。

“改头换面？”

秦陆眉头一挑：“此话怎讲？”

温俞解释道：“我习得一门秘法，可以短暂改变一个人的样貌、气息，但是对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人无效，会被一眼识破。”

“那也够了。”

秦陆咧嘴一笑，与温俞耳语了几句。

“你确定？”

温俞有些怀疑。

秦陆并未作答，只是微微一笑。

“我怎么感觉跟你上了一艘贼船？”

温俞摇摇头。

接下来，秦陆先是按照杨硕康记忆中的方法，从场中的剩余的三具尸体中，各自提取了一滴精血，祭给了罗盘。

随着一道血光闪烁，罗盘却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变。

“还不够？”

秦陆皱眉，自语道：“是因为死去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力量减少了么？”

紧接着，他挥出一击火云掌，彻底焚烧了场中的四具尸体。

“若之后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或许能借罗盘镇压之。”

秦陆说道，随即率先离开原地。

温俞若有所思，紧随其后。

天色已黑，密林中显得愈发静默，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路上，二人遇到了一些新生，有的远远相望了一眼，然后互不理会，直接离去。

有的则是在杀人越货后，发现秦陆二人，便立刻目露凶光，冲杀过来，结果被秦陆一刀斩杀，并收走了他们的纳戒。

血的味道逐渐散开，如同一缕鬼魅，在这片土地上飘荡。

对此，秦陆内心毫无波澜，早在试炼不限生死的时候，就注定五行山内充满了厮杀。

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自己城市中的佼佼者，或带着无数人的期许，或本身就抱有变强的决心，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不会轻易让自己放弃。

哪怕不愿，也必须逼着自己将武器指向别人。

“这便是武道么？”

温俞跟在秦陆身边，忽的轻语。

秦陆不禁回想起三年前，那时的他尚未离开过盘城，就天真地认为这个世界是好的，人与人之间虽有争端，却不至于你死我活。

后来，秦陆被杨青瑶骗入幽牢，受尽折磨，沦为废人，于某个夜里，他心中突然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终于明白，当初的自己之所以认为这个世界是好的，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们秦家是当时盘城的主宰，他是秦纵横的儿子，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脸色，他又怎能看见藏在暗中的尔虞我诈，假仁假义？

等离开了盘城，失去了秦家的庇护，谁会认得他是秦家少主，谁会管他是死是活？

“这不是武道，而是世道。”

秦陆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明明语气很平静，温俞却听出了其中蕴含的一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