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目的地，脚下依然是细沙般的土地。考察队众人正紧锣密鼓地扎着营帐。忙活的人群中有一个奇怪的身影，跪在地上，把头扎进沙土中一动不动，任由黑色的细沙沾到满头的金发上。

“唉，那个金发的家伙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先锋军的年轻队员边给帐篷打着最后的桩子边问道。

另一个年长些的队员看了看打进去桩子的深度，满意地点了点头。因为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所以这次搭建的是永久帐篷。为了让之后的日子生活的舒服点儿，所以这些基础工作必须做好。

“哦，你说莱利啊。听吴将军说，他的兄弟失踪在了这片黑域。他应该在祭奠自己的兄弟吧。”

年轻队员看了看四周，疑惑道：“这片黑域也能有人失踪？我就没见过比这儿更平静的黑域。”

“黑域之中危险无处不在，哪有平静一说？”

年轻队员小声说道：“真的，这是吴将军昨天跟说的，听说是闫圣亲自观察后下的断言。这儿的时空比十三区的还要稳定。你说这儿能出事？我是不信的。”

“闫圣的话自然是没错的。不过那个天启集团的大人物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儿考察，肯定有原因。咱们还得多加小心。那边的桩子再打地深一点儿。”年长的队员吩咐道。

“早知道要跟完考察队全程，前几天路过十五区的时候，我就跟着过去了。哪还用受这罪？”年轻队员擦了擦头上的汗，撇撇嘴不满地说道。

“嘘，小点声。将军不是说了，最近这几天局势微妙，让大家都谨慎点。你这话这么多小心惹事上身。”年长队员告诫道。

年轻队员缩了缩脖子，小心地扫了眼四周。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没人留意到这边。

他虽然只是底下一个小小的队员，但也能感觉到现在考察队的气氛紧张。先是闫圣莫名其妙突然退出，将队长位置交给了吴将军，然后是皇室那边少了许多帐篷，应该也是有人离开了。元氏那边虽然人没少，但是这几日无论是先锋军还是皇室与元氏之间的来往突然多了许多。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都当上这么大官了，这些人还在争什么？年轻队员想不明白这些。他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现在更关心能早点完成考察，拿到属于他的那份报酬。

莱利把头深深地扎在地上，好久好久没有起身。兰筱站在一旁望着远处默然无语。元曦和那个‘天下第一’的护卫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侧，也看着这片空无一物的黑域。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满地的黑色细沙以及弥散在空气中的薄雾，这片地方与一路走来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同。

“大小姐，我现在相信你的判断了，这片地方的确有古怪。”护卫伸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说道。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座充满烟火气息的城市。有过许多人，发生过许多事。而现在都消失了。甚至没人记得这些”元曦伤感地说着抓起一把地上的黑沙，看着它们从掌心一点点滑落。

“这片时空有问题，太稳定了。无论是时间流速还是空间的稳定性都太正常了。说实话除了在帝都，我就没见过这么稳定的时空。”护卫说道。

“时空稳定不好吗？”元曦不解道。

护卫摇了摇头道：“时空稳定肯定是好的,不过出现在这片区域就有问题了。大小姐您可能不知道，帝都的模拟天穹是天穹集团最昂贵的一套设施。为了维持帝都时空的稳定。每年仅仅天穹的维护费用就要数亿源币。而这里在时空杂质如此浓度的情况下，竟然能保持这种稳定。实在罕见。这就像，嗯……”

护卫沉吟几秒钟后说道：“就像这片时空是新长出来的一样。”

“新长出来的？”元曦听到这句话十分诧异，她从没想过生长这个充满朝气的词会和亘古不变的时空联系起来。

护卫重重的点了点头：“对，就是这种感觉没错。我在踏入这儿的一瞬间就有异样的感觉。这的时空能量与我体内的时空能量有着细微的差别。开始我还认为是由于大小姐您的暗示下，我的心里错觉。但是我再三感受后确定这片时空与周围的时空不一样。就像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上破了一个大洞，然后补进去一一块新布。”

“真的有这么大差距？”元曦不解道，“那为什么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发现这片时空的异常呢？”

护卫闭着眼感受了片刻道：“这都靠大小姐的点拨。如果您没事先说这片时空有异常，我也无法发现这些。奇怪，这到底是什么时空异变，竟然会悄无声息地改变圣人的记忆。我想如果这片时空真的发生了什么，当时离这儿最近的闫小四肯定能发现些什么。不过他现在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到底是什么力量？能消除异人记忆的只有时空反噬。难道这场时空异变会导致全球异人的记忆消失，那一般人的记忆又是如何改变的呢？”

护卫越说眉头皱的越深，他虽然见识广博，但从没遇到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元曦看着不远处逐渐架起的伞状设备道：“沈叔叔，其实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不是异人，所以只是单纯从逻辑角度分析。听了您刚说的新旧衣服的比喻，我觉得我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哦，大小姐果然聪慧异常，您有什么猜测？”护卫饶有兴致地问道。

“我从各方面搜集的资料显示历史上南城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东煌立国后。在史书的记载中南城的出现和消失都很突兀。出现的莫名其妙，消失的也异乎寻常。就像南城的一切被压缩裁剪然后硬生生的塞到了历史之中。结合您刚说的那些。我大胆猜测南城的时空被某种力量放到了本不属于他的时空中。”

元曦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猜测。静静地看向护卫等待着。

护卫思考着元曦地话，眼神中露出几分赞许：“真没想到大小姐对时空的认识已经到这种地步。可惜大小姐不是异人，不然凭您的智慧一定能成为比我更优秀的异人。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南城的这片时空被移动了，然后用一片新的时空填补，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听到这番夸奖，元曦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她的脸色反而难看了几分。

“沈叔叔，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轻松，更多的是恐惧或者说恐怖。”元曦缓缓说道。

“你是在怀疑现在覆盖全球的黑域都是由于这种时空的改变引起的吗？”

元曦点了点头道：“是啊，如果这种时空改变会产生黑域，那我们到底遗忘了什么？丢弃了多少自身的历史？会不会有一天我们现在生活的四国也会跑到某个未知的时空。我们所有人都失去记忆，浑浑噩噩地变成行尸走肉。”

护卫终于无法保持镇定，他想到元曦描绘的景象也是浑身一颤：“大小姐，一想到你说的景象，饶是我也心生畏怖。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宁愿死去。”

元曦说话也低沉了许多：“没机会的，沈叔叔。就看南城这件事，您都没有意识到，记忆就被改变了。我们所有人在时间的力量下只不过是蝼蚁。不过，我想到的另一个问题可能更严重。这种时空的改变是自发的还是有某种力量的控制？”

护卫一怔：“我没太明白您的意思，大小姐。”

元曦斟酌着说道：“沈叔叔，您刚说的给旧衣服补新布，还有把历史改变压缩。这种行为似乎不是自然力量或者说时空规律的作用。怎么说呢？给我的感觉太刻意了。仿佛是某个有独立思想或者意识的人在做这些事情。”

护卫听完元曦的话后，仔细思考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大小姐，我觉得你思虑过多了。我不相信有什么人力可以如此改变时空。以我的见识，想象把异人的能力开发到极致也无法这么改变历史。如果真的这是某种思想的产物，那这个思想我除了称之为‘神’，想不到其他的称呼。我还是相信这是时空的突然异变和时空自身的规律作用的结果。”

元曦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听到护卫这番话，她似乎放下了心底的一块石头。

“沈叔叔，其实我也倾向于第二种。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真的想不到该怎么办。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我们天启集团的计划倒是可以继续下去。”

护卫点了点头道：“我在元老先生那儿听过你的计划。如果你的理论没错，倒是不用顾及现在的情况。真是胆大包天呐，大小姐。借用你之前说的话。如果你的计划开始实施，那才是真的举世皆敌啊。”

元曦苦涩地笑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希望沈叔叔不要怨恨我。”

护卫摆了摆手坚定地说道：“放心吧，大小姐，我永远站在您这一方，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我的立场。”

元曦一愣，护卫说的不是站在她的爷爷或者元氏家族这一方，而是她自己。她一时还没想明白为何护卫会这么说，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现在才知道大小姐组织这趟考察是什么目的。您是为了验证或者否定第一种情况吧？”护卫岔开话题说道。

“没错，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的。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将见证着这颗星球，或者说所有人类的沉沦。我必须要验证这一切。”元曦说着看向了终于站起来的莱利。

“就靠这个金发的小鬼？”护卫问道。

元曦坚定地说道：“对。我们都保留了南城的记忆。这是一个契机也是钥匙。准确说这个钥匙是那个叫吴辕的。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或者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才让我们几个逃出了时间力量的魔爪，保留下这份不该存在的记忆。现在我们就要寻找原因，验证那个‘神’到底存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