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老人的血。

男婴哭闹了一阵，宋先将剩下的外袍褪下，便当作他的床。

而后转身、举剑。

往山壁斩去。

凭着地仙的绝世修为，这剑就像斩在豆腐上，轻松就被他斩入。

皆连数剑，随即大片碎石滑落。

也许山壁内会有什么虫蛇也说不定。

宋先瞥了一眼男婴。

最不济也能吃土吧。

或是老人不好吃的血肉。

－－

韶光荏苒，转眼四年。

男婴成了男孩，此时已经会跑会跳。

他当然没把老头吃成骨头。

偶尔仍然会有修士落下，宋先便会取出服用对身体无害的疗伤丹药，当作唐的食物。

他一面教唐锻体炼气、一面教唐读书识字。

“这个字就是『唐』，是你的姓。”宋先将真元凝在指尖，以枯瘦的手指代笔，在地上写着。

“唐！”唐随便喊了一声，在地上搓着凹凸不平的痕迹玩。

“不对，笔画不对。”宋先念了一声，抓着唐的小手，写了一遍。

“不对，鼻花不对！”唐跟着念了一声，继续搓着那个唐字，压根儿不理宋先。

“唉—你这小子。”宋先叹了一声，又要再抓唐的手。

“哈哈！”唐笑着跑开，不让宋先抓，道：“唉—你这……小、姿？”

宋先哼了口气，吹的胡须摆荡，道：“你才是小子，我是老头！”

“老、头？”唐跟着念了一遍，又跑了过来，显然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宋先摇了摇头，还真在地上写了“小子”、“老头”四字。

教了一阵，唐又没什么耐心，跑去旁边丢石子玩。

宋先对这孩子真是没办法，又气又无奈。

唐玩到一半，便听到一声闷响。

他看也没看，只是大喊道：“摔啦、摔啦！”

宋先满脸无奈，道：“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小子别嚷了！”

他也不知为什么，只不过是有一次见人摔下来，说了一句“又有人摔啦”就给唐学了过去。

唐也不理宋先，喊道：“摔啦、老头摔啦！”

怎么这词学得特别快？宋先好气又好笑，把唐抱起来坐在肩上，朝着落地那人步去。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男子，道：“年轻人，有什么遗言？”

肩上的唐跟着道：“连七人，有什么遗言？”

那人看着这一老一小，有些意外，没想到此处还有生人。

他嘴角一勾，道：“替在下向龙山派掌门道歉，就说弟子郑封不孝。”

宋先点头，拔剑凌空斩去，在山壁上留下他的遗言。

唐坐在宋先肩上，学语道：“替再嫁像龙三派掌门盗窃，就说弟子郑封不孝。”

郑封见状，也不怪童言无忌，笑道：“孩子，将手放在我眉心。”

宋先眉头一皱，郑封便道：“放心，前辈，在下自有分寸。”

听见这话，宋先轻叹口气，将唐放下，抓着他的手放在郑封眉心。

唐虽搞不清楚状况，但感觉气氛不同，也静了下来，不再学语。

一股虽小但精纯、浑厚的神元，含着法门自郑封眉心度过，只是怕伤到唐，他没有度得太多。

郑封的真元在唐体内窜着，增强了他营养不足而有些瘦弱的体魄。

宋先默默看着，直到快结束才问道：“有食物吗？”

郑封生机已失，用着最后一口气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几瓶丹药，轻轻一笑，去了。

宋先将两瓶丹药拿起，对着唐道：“小子，一起托。”

唐点点头道：“老头，一起托！”

虽然几乎全是宋先在施力，唐却也依言拉着郑封的外袍。

两人一起将郑封托到山壁边，宋先用郑封的剑斩碎山壁，立剑为碑。

他牵着唐的手，道：“这些传功给你的人，都是你的师父，知道吗？”

唐抬头看着他，疑惑道：“苏、父？”

“师父。”宋先咧嘴一笑，道：“我教你怎么写，再跟你说意思。”

绝壁之间，只剩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晃着。

－－

谷中无日月，一晃又是两年。

此时唐已经背着宋先的剑，而宋先则拿着唐澈的剑。

“当！”唐被一剑震开，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看，下盘还是不稳，一碰就倒。”宋先右手持剑，左手负在身后，训道：“去石洞内练剑，挥两百剑，跌倒就重算。”

语毕，他抛了抛手上几瓶丹药，示意办不到就没饭吃了。

“知道啦，老头！”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骂道：“真是啰嗦！”

他身为“药罐子”，可不能不吃丹药。

此时唐虽然营养不良，身形有些干瘦，但体魄已有了数十人度过的真元加强，莫说寻常六岁小童，便是岳明六岁时体魄都没他好。

岳明虽用了数千万灵石锻体，唐却用了数十条合体、大乘境的人命，两者自然不是一个级别。

唐虽有抱怨，仍是乖乖走到石洞内，扎稳脚步，奋力斩去。

每一剑都被弹开，也不免要退后几步，不过每次都稳了下来，一次没倒。

渐渐的，虽然每次都要后退，却越退越稳了。

宋先在后头看着，提点道：“右腿再沉一些，脚尖别偏了。”

“知道啦！”唐喊了一声，依言改过，果然脚步更稳了些。

宋先看唐练剑的模样，有些欣慰，也有些怀念。

欣慰是唐的天赋很好，别说一点就通，还时常无师自通，是个天生的剑修。

怀念是想起过去被师父指点的日子，虽然那太久以前，记忆都很模糊了。

两百下并不多，不到半个时辰唐就斩完了。

宋先把丹药交给他，趁着他在吃药，道：“上一次上到什么了？”

“忘了。”唐一面嚼着丹药，一面道：“那些无聊死了。”

宋先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就只懂舞刀弄剑！”

唐笑道：“能识字就好啦！”

“还是练剑好玩。”唐站起身来，道：“老头，下一个功课是什么？”

“真是教出个莽夫来了！”宋先吹胡子瞪眼，道：“爱练，睡前给我斩一块石头下来！”

“那还不简单！”唐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便跑进石洞内。

宋先摇了摇头，站在他身后瞧着。

这山谷也不知是什么石，质地坚硬无比，唐不过炼气境，别说石头，就是要斩下石粉都不容易。

更何况若要斩下石头，不只每下都要全力斩去，还得斩在同一个位置上。

可万一不练剑，就要听老头说那些天花乱坠、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见唐练得来劲，宋先不禁又摇了摇头。

他安排给唐的功课很简单，不倒、砍石头、搬石头。

至于功法和剑法，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反正他脑袋里也不知藏了多少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