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生的话,字字诛心,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剑刃无情的插在望舒那早已锈迹斑斑的心上。
当年的她何其绝傲,单人赴会,擒倭寇,镇南巫!慕云曾问幕珊:“为何只收一名弟子。”
幕珊答:“如望舒之能,一人足矣!”这是幕珊的期盼,也是幕珊对于这个弟子的自信,可是谁曾想就因一个移情别恋的男人,如此天纵之才,杀人剥皮,对人性命如同草芥。
“你放屁!”望舒撕开套在脸上“许萱”的脸,狠狠地摔在地上,绝美的容颜惨白又狰狞,发了疯似的指着身旁的空气,尖叫道:“你看!你们看!看到没,墨文君在这里,文君你快告诉他们你在这里!你告诉他们呀!”
“哈哈哈哈!你们听到没,文君他说爱我,只爱我一个,幕珊算什么,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做出抢别人郎君的勾当,恶心!还有你!”望舒指着愣愣地站在玉棺前的墨瑶叫道:“你也不知羞耻,不过只是个义妹,也敢在文君心中留有位置,我要将墨文君的心刮干净,那里只允许有我一人!”
“阿弥陀佛!”此刻的望舒发起了疯,又笑又哭,拽着众人,不断诉说着自己多么多么爱墨文君,直至神志开始模糊不清,眼前开始不断出现墨文君和许萱的面孔,小和尚口中吐出庄严慈悲的佛号,喃喃道:“一首《妄生经》送给你,望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我不听!我不听!”望舒挣扎着跌倒在地,尖叫着捂住双耳。
悠扬的佛音在石室中响起,没入众人耳里,《妄生经》又名《往生经》,听者如梦如幻,可在梦境中度过一生,醒来皆是大彻大悟。
心中满怀正义的人听了如沐春风,心中邪恶的人听了如同被恶鬼缠身,痛苦不堪。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生满脸笑意,还沉浸在金色的阳光下。躺在地上满地打滚的望舒此刻早已一动不动,暗淡的目光呆呆的望着石壁上摇曳的烛火。
秦枫将绑在木架上的赵天奇放下,搀扶到一旁。而墨瑶却望着玉棺里的墨文君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她与墨文君只是兄妹之情,然而阎王殿殿主之位不能二姓,所以就算是谣言,她父亲也只能将墨文君赶出碧落岛,阎王殿毕竟不如平常人家,若是她生在平常人家,也许墨文君便不会死,也许她还能每时每刻腻在他怀中撒娇,也许他那满腹的经纶,早已入朝做了大官,也许......
“喂!醒醒!”小和尚拍了拍还在望着墙壁傻傻发笑的萧生,问道:“看到什么了?”
萧生被小和尚一掌拍醒,恨恨的望着小和尚,咒骂道:“刚看到一群美女,你干什么拍醒我!”当然,眼角一滴泪并没有被人发现。
“好色之徒!”小和尚鄙视道。
“还不知谁好色!”萧生冷笑一声,大声唱道:“小小花花和尚,偷看尼姑洗澡!嘴上阿弥陀佛,心中幸福生活!”
“什么幸福生活!什么幸福生活!”小和尚伸出一只手指,捅的萧生只往后退。
众人押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望舒出了暗道,墨瑶则是将墨文君尸身抱起,死者还是要入土为安的。
正当众人走出暗道,早已守在安国寺外的官兵一拥而上,孙景仪快步上前,在萧生身上上下摸索,生怕萧生哪里受了伤,岑曾则是一身官服对身旁拿着笔墨的师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随手取走一名衙役腰间的长刀,萧生撇开众人,默默地跟在墨瑶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墨瑶道:“这里不错,环山抱月!”
萧生默默拿着长刀在墨瑶面前开始刨起来,一会儿功夫一人高的深坑便挖好了,萧生擦了擦额前的汗说道:“人已逝,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
墨瑶点了点头,却道:“这坑大了些,我想将他火葬,不愿他腐败在泥土里。”
“啊?你不早说!”萧生爬出深坑,翻着白眼喘着粗气道:“是不是还得填些土!”
“噗嗤!”墨瑶俏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你说人死了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这世间发生的什么了?”
一块简陋的木板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墨文君之墓五个字,萧生长刀杵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人死了会不会变成鬼魂注视着我们,我只知道此刻的墨文君一定在某处祝福着你。”
“你说这世间是不是真有鬼魂之说呀!”墨瑶歪着脑袋面带笑容的望着萧生,皎洁的月光下萧生失了神。
摇了摇胡思乱想的脑袋,萧生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相信这世间有鬼魂,但每年清明,中元节都会烧些纸钱祭奠已逝的亲人、朋友。这是一种思念,也是告诉自己万不可忘却了他们!”
墨瑶笑着摇头道:“阎王殿,十殿数万罗刹从离开中原龟缩在碧落岛的那一刻起,心中早已没了思念。哎!走吧!本想看场好戏,没想到这场戏演到了自己身上。”
萧生望着有些单薄的背影,很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只是回头想想却又淡然,自言自语道:“就算没人安慰她也能振作起来吧!”
“阿弥陀佛!别看了,你与她无缘!”小和尚故意压低了声音,显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可信度。
“你说望舒算坏人吗?”萧生瞥了一眼不知从哪里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小和尚问道,自从认识小和尚以来,几乎形影不离,就算萧生不回头,也知道有一个小和尚,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
“好人坏人哪能说得清楚,望舒东拒倭人密探,南平巫族造反,使得一方百姓不再流离失所,这么看来她不仅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心系黎明百姓的大豪杰,然而杀墨文君,剥皮活埋许萱,此等行径十恶不赦。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功过不能相抵!”小和尚说道。
萧生不敢苟同,冷笑两声,望着如墨般天空,叹道:“江湖豪杰又几人手中没有鲜血,朝堂之上权臣之间又有谁没有为了一己之私,弄出几条人命呢?为何他们不必凌迟处死呢?”
“这...”小和尚愣住了,似乎师傅所教授的一切是非善恶,在萧生这句话后都没了意义。
“你也有讲不出道理的时候吗?”萧生笑道“走吧,回家睡觉!这江湖、这天下毕竟不是话本,哪有那么公平!”
小和尚没说话,只是肩并肩与萧生往秦府走去,偶尔目光扫过身旁这少年,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你是想权倾朝野,还是想成为一代豪侠?”
“二者都不是我喜欢的,我现在只想寻回了武凝月,便回永宁县,去桃山看日落,去萧隐村看日出,没事还能下海捕鱼,我跟你讲讲永宁县,讲讲萧隐村吧,那里可好玩了!”距离秦府还有段距离,萧生开始向小和尚洗脑,有一种诱骗去永宁县的意思。
“你这是打算一直跟着我吗?”一路上萧生讲的是唾液横飞,口干舌燥,临近二人踏入秦府之时,萧生却问道。
小和尚愣了一下,萧生却快速的一只手臂抱住小和尚的脖子,也不管小和尚如何挣扎,拽着他边走边笑道:“这就对了!跟着我,以后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做什么花和尚呀!”
“给我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