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看了看右手边妄临走前留下的十几个灵胚，无奈地将刚捏成兽型的第三个丢到一边。呵呵，看来今天又能做个好梦了。

另一个空间里的简正入定，她在梦境的阴影里暗中观察很久了。全梦境空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今晚是绛在当值，看来她今天碰到的蛊人并不轻松。当然简最关注的是龙的气息变化。

有最近进入梦境之后，都显得有气无力，本来在龙最需要指导的时刻她却力不从心。龙的精神力一直以几乎可以忽略的程度提升着，令简费解的是会在某个时刻变成精纯的力道，观察他就像是在薄雾中行走，突然迎面遇到一团漂浮在空中的水泡，一口闷在脸上，一瞬间浓郁得令人窒息。

“当复仇之火射向你们那一刻！”

再次被“水球”闷中的简脑海中再次回响起那个声音！简猛地睁开双眼！等一下，刚才那是什么？周围的场景变得赤红，整个天空都被烧了起来一般，即使是简用红痕做出的场景都变得黯然失色，夕阳西下，远处地平线上矗立的少年，被落日的余晖包裹，当灼热的光线褪去，依稀可见少年单臂托向天空，身形瘦削，竟然是龙？这幅场景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启”？

简环顾四周，瞳孔突然缩小，紧接着胃部一阵翻腾！周围一片炙土，像刚冷却的岩浆，龟裂的缝隙中还是如烧红的钢水一般，却又不见一丝火星，就像传说中九日当空，仅用高温便蒸干了一切；还有一堆堆炭黑物体，冒着黑烟，发出肉质被烧焦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尸体！光线随着太阳消失在地平线那段，简才得以从这地狱一般的世界收回视线，回神时那个少年直勾勾地盯着简！黑影之下居然可以感觉得到他目光的灼热！等一下！刚刚落下的不是太阳啊，而是少年擎在半空中的火球啊！这一切，都是……龙干的？

“你便会知道我就是上帝。”少年背过身，垂下双手朝远处离去，仅存的光线也随他渐渐消散，只剩下没有颜色的天和地交汇在一起——

“哈哈哈哈！！”

简瘫坐在地上，地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炽热，光和热只是伴随着那个黑影渐渐远去，此时这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而炭黑的物体却堆积成丘，焦糊的气味令人作呕。场景转瞬即逝，仅仅一瞬间，简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瘫倒下去。

简好不容易恢复精神，却喘的厉害，虽然是毫厘之间，自己竟然险些被梦境反噬，自嘲一般轻轻抚了抚额头。自己误入了那个少年的梦境吗？之前发生的一切，在少年的梦境中，那些人，全被被他自己杀了？

此刻简悄悄地观察着隔壁空间的龙，有些不敢相信，脑海中全是之前梦到的恐怖的场景。心不在焉的她气息微弱，和周围的梦境空间混为一体，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此时观察着那个空间的人并不只有她自己。

“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

“谁？”龙惊坐起，声音是个老者，儒雅自在，身形干瘪却不失挺拔，精神竟也体熠熠生辉。这个空间是妄特意加强过的，外围甚至有“回”保护以示警戒，在强行破坏之时又能立即被简、绛等人感应……龙紧张地盯着声音的来源的方向，轻松通过了“回”却不惊动警戒着的妄等人，这老者力量不容小觑……龙心底有些不安，明知该梦境是独立而封闭的，还硬要闯入，恐怕来着不善。

龙吞了吞口水，强大的力量面前，他才发现自己此时只能任人宰割。

“飒！”声音来源处一团白影骤地像炮弹一般飞射而来，直逼龙的所在！破风之声大的惊人，强大的冲量让空间都发生了折叠！龙惊呆在原地，没有任何机会！另一个空间的妄跟观察着这里的简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为时已晚！

黑影在离他半米的地方突然停住，带起的劲风险些将龙吹个趔趄。简、妄二人飞入空间的身影戒备地停驻在半空中十几米远处，不敢轻举妄动，这种距离，龙已经在敌人手上，最优选择就是保持距离，切不可轻举妄动。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唯有简侵入梦境时一袭红痕在身后划出的红霞无风自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就对了！哈哈！”声音浑厚有力，完全没有得手的傲慢与得意。“嘿，简，你大意咯！”一位老者从白影显现了出来，确切的是说萦绕在他周围的“未知”消散了。老者轻飘飘地落回到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刻意拉开距离，表达出了极大的善意。只见老者慈眉善目、鹤发童颜，虽声如洪钟，却沈腰潘鬓、骨瘦如柴。

“师父？你怎了来了？”简的语气中隐藏了心底的惊喜，刻意带着一丝怒意，“喂喂我说，刚才那股力道，你是想散了你这把老骨头不成，嗯！？”简一个箭步上前，白皙的手指狠狠地戳在老者的脑门，像是对待不听话的孩子。

“不至于、不至于……嘶！”老者还正欲逞强，来自腰部钻心的疼痛让他面目一紧，赶紧收了收身子。“真是的，刚想在这小辈面前刷刷威风，被你这么一训前功尽弃了不是？”老者按着腰一边抱怨，一边用眼神偷瞄着简的神情，“还是那么没大没小的……”

“你说什么！”简轻轻挑了挑柳眉。

“啥也没说，”老者急忙辩解，“我是说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什么变化……”眼神顺便从简胸部扫过，“没大没小……”

哪知一股杀气迎面扑来：“你敢再说一遍？”简揪着老头的两个耳朵像是拨浪鼓似的狂摇。

龙跟妄已经石化在他们面前了。但跟龙不一样，妄认得面前这个人就是致梦人中鼎鼎大名的“翎尊者”，参加过暮霭之战的元老，连天佑庭的众家族都称之为“秩序领者”，是活着的传奇。倒是龙先恢复过来，愣愣地上前搭讪：“简姐你们认识啊？大爷你好？大爷你刚才可吓死俺了！”

……

“见过翎尊者。”妄赶忙把龙拉到身后，随即简一个眼神就让龙吓得半死，一颗红痕种子弹到龙的眉心，关于“翎尊者”的信息便瞬间传入龙的脑海。

“没错，我就是简的师父，你称呼我为翎尊者就好了。”眼前这位尊者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踱步到少年面前，背着手反复打量。简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此时她心里也猜不到翎羽此行的目的。“算起来，我也是你师公咯，哈哈！”

“晚辈龙，拜见翎尊者……不知、不知尊者有何赐教？”龙怯怯地咬文嚼字，方才自己嬉皮笑脸的，一下子羞愧难当。不过虽然如此……龙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气场碾压老者的简，似乎安心了不少。此时简又恢复了常态，抱着手臂闭目立在几米开外，静观两人谈话。

“咳咳……”似乎看出了龙的神态，老者不自然地试图重树微形象。“是这样的，听说你天赋秉异，我顺道就过来看看了。不过现在看来乏善可陈嘛！”

龙尴尬地搓了搓手，摆弄着刚才因为紧张被捏走形的土坯。“总会有结果的，我先从小的捏起，然后是大的，然后是更大的……”

“再然后呢？”老头吹了吹胡子。

“然后……我就能捏个、捏个梦境了！”龙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没错，面对蛊人，自己差的太远了。

“哈哈哈！你要知道，这是梦的世界，努力在这里是没有用的。你唯一的资本就是你人格的力量。不客气的说，当你被选中的那一刻，你力量的大小就已经被决定了。”老者故作傲慢地背起收，并没有给龙辩解的机会。

龙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简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心底却也有一丝不快。龙的力量自己是见识过的，但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决定你实力的就是你精神力量得强弱。如果此刻龙没有了起码的“自信”，便没有了力量之源……师父这场测试，看来龙很难过关了。

“是这样吗？就是说如果我人格够强大，我的力量就绝非如此？”龙盯着右手，心底不停地自言自语。不管是被选中，还是排除万难站在这里，龙觉得自己似乎一直被“运气”眷顾着。难道自己就是委身在“幸运”身后的左道之徒吗？如果自己精神力量究竟强在哪里？这个问题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

“我倒是很想帮你一下……”老者捻着胡子。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同方才一样的力道，狠狠地拍在龙的脑门上，迸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意外的是龙的身体纹丝未动，老头像是一掌拍在了巨石上。

龙的意识却急速缩小、模糊，一种坠落感从心底袭来，虽然他的身体却僵硬地矗立在哪里，内心却感觉坠入了无底深渊。

“要开始了吗……”简上前几步，站在老者身后。继而龙的身体变得模糊，不知要幻化成什么样子。人在梦中的形象，取决于他想要如何展现给别人看，现在翎尊者做的就是让龙找回本我。

“精神渲染，可谓是信手拈来，惊人的力量啊……”方才接触龙的一瞬间，老者的掌心险些被冻伤，已被冰晶覆盖。老者用力一挣捏碎冰碴，严肃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此刻周围的环境随着龙的异样变得阴翳起来，周围景致瞬息万变，继而又以龙为中心不断发散着——他的潜意识正在侵染整个空间。对于致梦人来说，“梦”就是他们的武器，如今空间若是先被这个无意识的少年控制，无疑十分被动。

“不得不承认他有着强大的力量,主观操纵客观世界，之前接触的时候远没有现在这么棘手。”简见状朝妄使了个眼色，后者加紧稳固梦境空间。她似乎理解了师父此行的目的，却无不担心，“你说的没错，当初能够制服他的‘壳’的确太侥幸了，如今让他再次释放‘壳’真的好吗？”

“如若不然，他恐怕永远找不到出口。”翎尊者衣衫无风自摆，一阵阵力道与少年碰撞在一起。“要来了。”

“嗷嗷嗷！！”眼前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身形。人之初，性本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总是阴暗最先掌握灵魂。如今龙已被一团瘴气紧紧萦绕，衍射出来的本心之恶还不断侵染着空间。

“好徒儿，要上咯！”